温菡玉摇了摇头,她未想过在京城嫁人,等她的事情忙完还是要回到淅水:“嫂嫂,我的婚事还是回到淅水再议,让阿娘替我做主。”
“你不要这么固执,淅水固然好,但温府始终是你的家,我和你哥哥都是你的靠山,娘家有后盾,到了夫家才有底气的,若是娘家人弱,到了夫家是要受欺负的,不怕你笑话,我是个娘家势单力薄被婆母欺压的人,深知这日子的艰辛,虽然我们温府不如那些大户人家,但好歹你哥哥在朝为官,以后若是升迁有望,自然就能硬气几分。”
温菡玉笑着点头:“此事,还得阿娘松口了再议。”
想来母亲绝对不会让她长久的留在京城,与其和许氏理论,不如直接把问题抛回去。
“这个好办,我已送了一封急书信给姨太太,估摸着回信也就这几日了。”
温菡玉没再说什么,也没心思辩驳。
许氏走后,温菡玉让吉星去唤杨妈妈。
她来京城有两个目的,一是来寻找擅长烧制瓷器的姚师傅,他曾烧制过一种五彩百蝠纹罐,手艺精湛,可此人几年前来京城就再也没有回去过,也失去了联系,她想把人找到,跟她学习烧制五彩,让淅水重回当年的荣光,另找到他也是外祖父的遗愿,二是和温程旭修复关系,这也是父亲所希望的,父亲在世的时候,不止一次的跟她说过,希望一家人能够团聚,希望她与温程旭像寻常兄妹那样,互帮互助。
可温程旭不待见她这个妹妹,尽是做了一些吃力不讨好的事情,倒是许氏逐渐与她拉近关系。
如今她已经尽力,也明白过来一些事,有些人不喜欢你,做什么都是错的。
这时,杨妈妈过来,告诉温菡玉,这寻人的线索又断了,那位姚老师傅如今已经将近五十岁了,人没了也是有可能,毕竟他当初就是上京告状的,若是遇到了恶人,结果难以想象,官府那也没少打听,都说没见过此人。
温菡玉依旧不愿放弃,既然官府这里找不到线索,她还有别的路可以走:“回头天气好,我亲自出一趟门。”
温府前院,书房里的温程旭已经写好了自劾书,他写文章的本事还是不错的,洋洋洒洒的两张纸,足可以表明他对朝廷的重心,以及对自己失言上的忏悔。
翌日,他就被传唤到了宫里,年轻的帝王坐龙椅上,看着自劾书道:“温爱卿还是有几分笔墨的,把他传过来问话。”
就这样,温程旭被唤进了御书房,他是第一次过来,每走一步都是小心翼翼。
来的路上,他已经知道了庞秉受了杖刑,这心里头就更加忐忑了。
御书房内,元庆帝端坐在龙椅上,与生俱来的威仪让温程旭更加噤若寒蝉。
等他叩头谢罪平身后,方看见御书房的一切,除了穿着明黄衣袍的皇帝,御书房里还有三个人,其中两个是武将,身穿盔甲,威风凛凛,另一个温程旭见了他就头疼。
他一身紫色官服,头戴五连冠,虽是文臣,但欣长的身形站在武将身边也不输气势,又多了些如松如鹤的优雅气度,此人,正是礼部侍郎楚越。
看到他,温程旭的心情更加复杂了,上次在朝廷上,楚越可是没说他一句好话,还当着所有官员的面,说他愚笨,只会死读书,不会动脑子,被人骗了还帮着人数钱的朽木。
想起那日的情形,他的脑子就嗡嗡的作响。
温程旭没有在楚越身上过多停留,楚越则直视前方,从容淡定。
元庆帝道:“温爱卿,朕相信你是被一时蒙蔽,这自劾书能看出你真心悔过。”
“陛下,臣这三年里,一直都在家中为父亲守孝,不曾了解京中事宜,更不知道这庞秉真的会做出如此恶行,臣还记得几年前,庞秉在马球会上一举夺魁,还以为他还是那位意气风发的少年郎,想着可能其中有误会……又见几位大臣极力开脱,所以就……臣罪该万死。”
“好了,望你有心悔过,朕也不责罚与你,户部两个官员已经招认收受财物,朕已经革职查办,户部人员吃紧,温爱卿在户部当值时还要费心一些。”
“臣自当尽心尽力做好分内之事,为陛下分忧也是臣之幸。”
“听说户部的人老挤兑你?”元庆帝问。
“陛下,臣刚任职,对一些事宜不太熟悉,被人诟病是很正常的。”
“哦,之前曾有位大臣向朕举荐过你,朕也曾想过为你擢升官职,可庞阁老却说你为父在家中守孝,朝中事宜还不甚熟悉,如今你却为庞秉开脱,可见心胸不是一般的宽广,温爱卿,朕需要你这样的人。”
温程旭先是一喜,听到庞阁老从中作梗,气的心口一哽,原来背后做了这么多事,他还傻乎乎的替人卖命,真应了那句话,被人卖了还替人数钱。
在心里对庞阁老一阵暗骂,面上却说的一团和气,最后又极力表了一忠心,这才看见元庆帝脸上漏出了难得的笑容。
元庆帝随即话锋一转,问到温程旭家中事宜,温程旭如实回答,家中夫妻和睦,尚有一幼女。
说到这里,元庆帝又看向楚越:“楚大人,温大人孩子都有了,你至今还未谈婚论嫁,得抓紧一些。”
楚越颔首领命,未曾多言。
温程旭是和楚越一道离开御书房。
因有了上次的事,温程旭也不想与他多言,而楚越这个人,向来孤傲,也是一句话也未说。
倒是两个武将说起庞家的事,庞秉欺辱良家女子未遂,被判杖刑后流出京城。
“若是庞阁老为其子开脱,倒也可以免了流放一事。”
“但这样便是徇私枉法,这首辅的位置还怎么坐下去,不能因为儿子,丢了庞家的前程,毕竟,庞阁老还有长子在呢,怎么也要撑住了。”
能做到首辅之位的,到底与人不同,什么事都得狠得下心,温程旭这回才明白,尽力讨好的人,竟然背地里使绊子,这官场的人是敌是友人他都分不清,还是做个教书先生清闲。
出了宫门,几人各自散去,温程旭作揖道别,却听楚越道:“温大人,往后糊涂事少做,别因自己的一时糊涂,连累了一家老小,若是觉得这官做的不顺当,我见你文采斐然,当个教书先生也不错。”
温程旭震惊不已,楚越怎么猜透了他方才所想,但很快从容回应道:“为百姓谋福,为陛下分忧,才是我一生所想。”
今日陛下还说要擢升他的官职,他只是被人蒙蔽而已,竟然劝慰他辞官,温程旭也不想一直都处于下风,随即道:“楚大人,我也有一建议,你我年岁相仿,我女儿都能唤爹爹了,如今你还孤身一人,也该成家了。”
“这就不劳你费心。”楚越则是淡然一笑,骑上了亲随牵过来的马。
望着他远去的背影,温程旭觉得这厮也是他的克星。
面见过陛下,此劫算是度过,温程旭回到后宅,今日心情好,抱着温萦教她背诗。
许氏看出温程旭心情不错,特地让杏儿准备了一壶温程旭爱喝的酒。
几杯酒下肚,温程旭与许氏讲起这些日子发生的事情,许氏听了震惊不已,知道自家夫君在朝中遇到棘手的事,却没想到是此等祸事,于是追问道:“那个给你传话的小厮呢,若是被人知晓了该如何是好。”
“我听说庞秉身边的人都被严刑逼供,死于狱中,想来我的事是还没来得及说就顶不住了,或者本就没把我当回事。”
许氏捂着心口,唏嘘不易,随即饮下一口酒给自己压惊。
聊完此事,夫妻都默认以后都不再提,许氏说起温菡玉的婚事,把那中意的两家和温程旭仔细说了,问其如何。
温程旭道:“你怎么这么上心小妹的婚事?”
许氏道:“小妹出手大方,我听说她还有经商之才,若是能留在京城,对咱们有利无害呀。”
温程旭想起那算命人的话,说她克六亲,可即便是克星,也不能稀里糊涂的随便找个人嫁了,许氏说的那两个人家他都不大中意,武将出身,经常出生入死,不好,而那世家也不及当年的辉煌,不行。
于是这个夜晚,温菡玉的婚事就一直萦绕在温程旭的脑海里。
幼时,经常听到父亲说以后要照顾好妹妹,他其实刚开始也喜欢这个妹妹,可继母说姨太太是坏人,抢走了父亲的关爱,若是没有他们,父亲就是他一个人的,后来,继母与姨太太发生了许多争执,那段时日,家里过的异常压抑,继母不似往日温柔,总是骂她们母女是狐狸精,有时还会把气撒在他的身上。
后来,姨太太带着温菡玉离开了京城,再后来,父亲也不再京城任职,而是到了离淅水最近的沧州做知府,仇恨的种子也悄然而生,他不喜这个妹妹。
如今在许氏的开导下,为了利益,他也愿意接纳温菡玉,只是要他对这个妹妹喜爱有加,他断然是做不到的,加之余嬷嬷说她是克星,又想到算命人的话,所有的事情糅杂在一块,觉得把温菡玉送走,不如赶紧给她找个夫家,嫁出去的好,这样他也体面一些,至少不会落得个赶走庶妹,为人刻薄的名号。
思绪良久,脑海中忽然出现一个身影。
温程旭忽然从床上做起,惊的刚入睡的许氏也坐了起来了:“爷,你这是怎么了?”
温程旭大笑两声:“哈哈……我想到谁能做小妹的夫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