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播报今日新闻,今日16:23分,在帕卢水顿区的斯伊森第一私立高校,发生一起原因不明的爆炸,现场燃起大火。】
【事故现场的实验室焚毁状况严重,所幸无人员伤亡,事故原因正在调查中……】
窗外的大雨冲刷,电闪雷鸣。
爱月海坐在电视前的地板上,她还穿着夏季校服,地板上凌乱错落泥泞的制服鞋印。
房间陷在沉静的黑暗中,一切都和早上二人离开前一样,窗帘紧紧拉着,电视发出机械的声响,暴雨如同要将房子摇裂。
偶尔一道闪电经过,将她人偶般的侧脸照的雪亮。
暴雨天气中,她就像断联的孤舟,被困在狭小的空间内,已经感受不到任何外界的声音。
“没有人员伤亡……”
“没有人员伤亡……”
她几乎已经完全不动了,眼泪也不再溢出,泪痕干涸后的皮肤微微发痒,断气般抽噎到呕吐的时间已经过去,她像是被抽干了精神一般,已经再也做不出任何反应。
“没有人员伤亡……”
怎么可能?
爱月海又想起事故发生的那一瞬,从事情发生到现在,那场景,仿佛自我折磨般,总是不断,不断,不断的,鲜明出现在她的面前。
那巨大的爆炸声仿佛还在耳边……
就那样在耳边炸开,什么都看不到,刺目的光束,浓烟……火光……
她紧紧捂住嘴,浑身颤抖,一手举着手机,盯着那爆裂的大楼玻璃,滚滚浓烟正从玻璃内冒出,火光熊熊,一瞬间,只在一瞬间。
“喂……喂?阿一……阿一?”
手机那头只剩断线的杂声。
“嘟嘟……嘟嘟……嘟嘟……”
“喂喂,阿一?阿一?”
她不断地,机械的呼唤,眼睛死死盯着大楼,手指扣入掌心,剧痛已经无法辨别,地转天旋,荒谬的像是夏季的梦境。
前一秒,她还在和一朔通话,还在说着日常的话题,下一秒,电话那头就传来了巨大的爆炸声。
这场景,突兀的就像在电影里才会出现,太过荒谬,她根本无法把面前的一切,和自己的生活联系在一起。
好奇怪啊,电话那头没有声音,阿一没有回应她。
平时,只要她叫他,他就会回应的,他不是那种,会故意忽视别人,看人家着急模样的幼稚高中生,他从来都……从来都不……
“这一秒和上一秒有什么区别,今天和明天,又有什么区别呢?”
有的,她终于明白了。
失去,原来,是这么容易的事情啊。
她清晰的听到,自己的耳边,传来了什么碎掉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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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到电话的时候,会议正进行到一半。
听清发生了什么事,左惟朝的眉头紧紧拧起,会议终止,他立刻驱车赶回学校。车他命令同事停在远处,他自己快步进入校园。
还没进入校园,抬头就看到,滚滚的浓烟。
因为巨大的爆炸声,学校门口已经聚集一堆围观的人,原本离开的学生,也有一些又转回来,还好学校门口已经拉起警戒线,不许外界人员进入。
他出示了工作证后,顶着一群好奇的目光,急急进入学院。
天将阴未阴,大朵的乌云已经聚集起来,一副风雨欲来的模样。
实验楼前有穿着显眼橙色的消防员,还有许多警察,看样子应该是爆炸后引起了火情,爆炸地点的五楼已经看不出原样。
他沉着脸仰头看了眼实验楼,还好,火情已经控制住了。
实验楼下吵吵闹闹,他一眼就看到了被几个人架住的爱月海,少女浅粉色的发色在人群中一向都是最醒目的,此刻她不复平时明快活泼的模样,几个人几乎都拦不住她。
左惟朝走向她。
爱月海一看见他,就像是看见了救星,“老师!阿一他在楼里!!老师,阿一他在里面!!松手,你们松手!放开我!!”
少女的声音尖利凄楚到接近悲鸣,她使尽全力想挣脱束缚,却被紧紧拦住。
“爱月海!冷静一点!”
左惟朝示意旁边的人松开手,拉着少女去往旁边。
在这个现场,爱月海就只认识他一个人,也只有他在听她说话,她就像在水中伸手去抓浮木,接近崩溃的抓住左惟朝的手臂。
她的指尖深深陷入左惟朝胳膊的皮肉中,他一动不动,扶住她的肩膀,“发生了什么事情?爱月海,喂,还能听到老师说话吗?”
少女似乎完全混乱了,她的肩膀像是要散架了般的颤抖,眼皮红肿,几乎睁不开眼,只不断重复,“他在里面……他还在里面……”
她的夏季制服上全是灰尘,发辫也乱蓬蓬的散了,手指上都是血痕,看样子不是在哪跌破,就是自己咬伤了手指,完全没法交流。
左惟朝深深皱起眉,看向旁边的人。
旁边的人对左惟朝摇了摇头,“这个同学刚刚就一直要冲进现场去,楼里不确认会不会二次爆炸,实在太危险了。”
左惟朝深吸一口气,撑住爱月海摇摇欲坠的身体,直视她的眼睛。
“喂,爱月海,你听我说。”
在这里工作两年,他确信自己是爱月海信赖的人,爱月海的人际关系非常简单,在这种情况下,能够帮助她的,就只有他了。
他直直的望着爱月海的眼睛,试图将话语传递给她。
“你听我说,一朔同学并不在里面,楼里没有人。”
“听得到吗?爱月海,冷静一点……”
爱月海怔怔望着他,仿佛不能理解他的话,几秒以后,她的身体骤然软倒,往地面跌去。
“喂!医生,快来这边!”
身边的人骤然骚动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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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后老师叫来了医生,她的精神浑浑噩噩,不知身在何处,模糊记得兵荒马乱中,老师拜托校医务室的女老师将她送回家。
回到家时,短信预告的台风天终于到了。
大雨,倾盆而下。
爱月海从包里掏出钥匙,插歪了三次,打开房门,如同幽灵般走入房屋,窗外的电闪雷鸣将房间照亮,她平静的打开电视。
发生了这样的事,新闻应该会播报吧。
为什么每个人都和她说实验楼里没有人,为什么老师也这么说呢?
她说的话,没有人听,无论怎么样恸哭尖叫,都像是独角戏。
在班主任出现的那一刻,她真的以为,终于有人可以听她说话了,但是左惟朝也说,阿一根本不在实验室。
望着他镜片后的眼睛,爱月海感觉到,左惟朝是真的试图说服她。
一股深深的无力感涌了上来,爱月海陡然感觉很失望。
她不该去期望别人,她也并不信任左惟朝,这个人,和其他的人,和路边擦肩而过的人,没有任何区别。
这个世界,只有一朔和她是紧紧捆绑共生的,能够毫无保留的信任的,只有阿一。
其他人,都不值得信任,也无法依靠。
但是,阿一,在哪里呢?
新闻已经开始播报,她面无表情的盯着主持人。
“在这一次的案发现场,杀人魔难得的留下了蛛丝马迹,根据目击证人提供的线索,嫌疑人基本确认为年轻男性……或是案件侦破的契机……”
说的是连环杀人魔的事情啊。
“插播重大新闻,米奈希尔要塞的第三帝国墓场监狱,刑期为566年,编号为xx290302的重刑犯,于三天前逃狱,该人危险性极高,提供线索者,奖金1亿……”
轰动的新闻,又臭又长。
“今日16:23分,在帕卢水顿区的斯伊森第一私立高校,发生一起原因不明的爆炸,现场燃起大火。”
终于播到了他们学校的新闻。
“事故现场的实验室焚毁状况严重,所幸无人员伤亡,事故原因正在调查。”
但在前两条新闻的挤压下,简短的可怜。
就这么轻描淡写的被带过。
主持人很快开始播报其他的新闻。
爱月海关掉了电视,如梦游一般走进卧室,穿着校服躺在床上,目击过爆炸的耳朵,直到此刻仍在嗡嗡作响,平躺下来也依旧头晕目眩,想要呕吐。
这个家里,现在只有她一个人了。
不是阿一平时去竞赛那样,几天后就会回来,而是真真正正的,从今往后,都只有她一个人了。
眼睛涩涩的,枕头上不知不觉湿了一大块。
爱月海将身体蜷缩起来。
即使耳鸣没有一刻停止,她也感觉,这个世界安静的可怕。
不仅仅是失去了竹马的绝望,还有一种奇异的,茫然的恐惧。
在巨大的悲伤之间,她间隙意识到,有什么,是不对劲的。
为什么所有人都和她说,她弄错了呢。
她明明接听了电话,到爆炸前一刻,一朔都在和她通话,他是在实验室的。
但消防员说,班主任说,新闻说。
“实验楼里没有人。”
“没有伤亡。”
到底是怎么了,是哪里错了。阿一,来帮帮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