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 8 章

新屋的房内面积比其他选择要小一些,但对两人来说也绰绰有余了。

二楼是两间卧房和各自的浴室和露台;一楼的面积最大,除了客厅、餐厅、厨房、客房和卫生间之外,还有一间娱乐室;地下室按照原来屋主的规划是酒窖和储藏室,现在也都空了出来。

亲自去确认房子的内部构造和基础设施没有问题之后,伊凡便很爽快地签了合同。

顺带一提,伊凡有正规的身份信息,据说是“在朋友的帮助下每二十年就会更换一次身份”,明面上比禅院甚尔还正经清白。

搬家是一件很麻烦的事情,所以禅院甚尔一直保持自己的行李体积在可以放进一个旅行箱内打包带走的程度。

他之前也经常挪窝,主要是防止禅院家找上门,其次是避免诅咒师寻仇。

后来他发现前者的担心是多余的,因为就算是找麻烦,禅院也并没有找一个0咒力耻辱的意向,而后者倒是时常发生。

但当他把最后一件衣服扔进旅行箱,一个疑问从心头升起。

……等等,虽说答应了她跟着自己,但为什么他就默认了自己要跟着伊凡一起搬走?

当他提出质疑时,伊凡微微一笑。

“甚尔,还记得吗?这套房子我送你。”

“……”也对,不要白不要。

开摆是禅院甚尔面对这个垃圾世界的最后反抗。

“甚尔也不要摆出这种表情嘛,我会亲自下厨做一顿满汉全席庆祝我们的乔迁之喜的。”

伊凡扬着眉,看起来很期待,甚至从箱子里早早翻出一本陈旧的菜谱,“我跟着中国的特级厨师学过一手,如果是中餐的话你说不定就能接受了?”

“中餐?”

“是呀,不过有些中餐对我来说太辣了,于是我自己做的时候会稍加改良——”

要不是确信伊凡是真的很享受烹饪,他几乎要以为这是什么犯罪预告。

“……你给我住手。”禅院甚尔夺过菜谱。

妈的,摆不了一点。

·

家政公司清理了房屋内部的灰尘,将没用的家具和杂物搬出去扔掉,还把前后花园小腿高的杂草除掉了。

新的家具和行李一件件搬入,这栋闲置许久的房子也终于添了几分生气。

别墅的装潢风格本是地中海风,家具被扔掉后只有深棕原木地板、拱形门窗和一些铁艺壁灯得以保留。

禅院甚尔对房间的要求是能住就行,原来的房间也是拎包入住的极简风,所以家具壁纸之类的选购都是由伊凡全权把握的。

床铺、沙发、茶几、桌椅这些大件都是浅色系原木或藤编,体积较小的软装,比如立灯、靠垫,桌布和地毯,这些的颜色和花纹就稍浓重繁复一些,用以点缀房间。

伊凡还购置了不同规格的置物架、书架和花盆,放在家中各处显得有些空旷,亟待填充。

自己的箱子随便往衣橱里一塞就算了事,禅院甚尔将伊凡的图书和一些稀奇古怪的摆件摆满了客厅的置物架,随后看向地上十几箱据说里面全是书的箱子和后面五六箱杂物,怀疑人生。

她怕不是把图书馆搬进家里了。

而且她之前说什么?这些东西只算是“一些必需品”?

“咚!”

禅院甚尔瞧了眼楼上。

二楼卧房,伊凡吃力地将装满了营养土的大花盆搬到书桌旁,从口袋中取出深绿色的强效生长药剂,存放强效生长药剂的玻璃瓶不同于其他,用橡胶取代了木塞,还配有滴管。

伊凡小心翼翼地吸出半管。

门猛地被推开:“你的书要往哪里——”

“啊。”

伊凡手上的药剂倒扣进营养土中,一转眼间就渗进土中。

她的眼睛难得惊讶地睁大了,一瞬露出了茫然的表情,手悬在空中,还停留在想去够药剂瓶的动作。

禅院甚尔因此有些迟疑:“……怎么了?”

很快,就不需要伊凡回答他了。

花盆中的树种破土而出,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向上生长到半米高。

与此同时,新叶不断冒了出来,又纷纷长大成宽阔的叶片,颜色也由嫩黄转为深绿。

随着生长产生的震动,树苗的叶片开始发出清脆悦耳的、如同风铃般的响声。

——如果只是这样,那也不失为一种视听享受。

但……

“这只是半管药剂会有的效果。”

以一种像是在交代遗言的语气说完这句话后,伊凡的身影就被突然加速生长横向延伸的枝叶淹没了。

疯长的树枝顶到了墙壁,把花盆推倒,然后绿意更加肆无忌惮,如海啸般向四周蔓延,无数叶片一起发出炸耳的、让人只能联想到售卖风铃的商店被恐怖分子袭击的场景的声音,一直到填满了整个房间——

——停在了禅院甚尔眼前。

伊凡在这棵树中间,被树枝托起,双脚离地。虽然树枝生长得很快,但好在枝干较软,都从她身侧绕过,没有刺穿她。

“我没……”

光是说话的动作就足以使包裹着伊她的叶片开始发声,她的话淹没于一片“叮铃叮铃叮铃叮铃——”的嘈杂声响中,连禅院甚尔都听不清楚。

但他大概能猜到,她是想说“我没事”。

禅院甚尔面无表情地看着眼前密度超高的大型树丛。

不,她有事。

无视不绝于耳的“叮铃”声,禅院甚尔将手伸进眼前浓密地如同灌木丛般的树枝树叶中,四处探了探,然后准确无误地揪着伊凡韧性超绝的黑裙背面,把她叮铃铃地提了出来。

伊凡维持着在树丛里抬腿屈膝的姿势,被提在半空中,长发中卷进了许多或大或小的叶片,脸颊和手臂的细小擦伤正在愈合,模样难得的狼狈。

她脚尖点到地面,还弓着背,微眯的眼睛睁开,对上青年那张冷冰冰的臭脸,下意识露出招牌式微笑。

禅院甚尔盯着她,良久。

“……我没想到你在……啧,总之,你有事没?”

这下轮到伊凡怔愣了。

随后,她“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那双眼弯成月牙,虹膜的金像是阳光融在蜜糖里。

“哈哈哈……甚尔,你刚刚是想向我道歉又觉得害羞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