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高冷

那天晚上,两人一起看的电影是那部《回廊亭》。

事实证明,深夜悬疑片,还是要两个人一起看会比较好。

看完电影的第二天下午,谈夏打开林屿谦的房门,见他还在呼呼大睡后,便先到楼下的自己家里去了。打开门,依旧是空无一人,看样子,爸妈还没有回。

昨晚看电影的时候,林屿谦让谈夏抽个时间带他一起去看下学校。谈夏觉着明天挺好,便一把子敲定了时间。哪知林屿谦睡到中午午后还没醒,她便先去学校着手黑板报的事情去了。

谈夏依旧叫上了李禾风。

等她到教室,李禾风就已经和吴川在那里打打闹闹了。

见谈夏来,李禾风赶紧跑了过去。吴川见李禾风有了“靠山”便借机出去上厕所去了。

“夏夏,你可得帮我一起教训教训吴川那人啊。我没帮他写英语作业,过了暑假他就对我这样。”李禾风做出一副苦苦哀求的眼神。

“你俩何止是过了暑假这样,你俩天天这样。”谈夏说,“不过我觉得你做的对,不帮他写英语作业是没错的。”

“是啊,他那英语水平还不写作业,我都不想说什么了。”

“诶,他为什么突然要你帮他写英语作业?”谈夏问道。

“额……”李禾风尴尬的笑了笑,“因为我借了他的视频平台会员,想看剧来着。”

谈夏:“……”

“那你这就牵扯到契约精神的问题上来了。”谈夏喝了口水。

“不是,那会员我借了,但是剧最后没有看成。”

谈夏:“……”

李禾风见谈夏的反应,脸上露出了“嘿嘿”的笑容,试图缓解尴尬。

“诶。”李禾风转变话题,戴着一副“吃瓜”的眼神看向一旁的谈夏继续说,“也不知道你那会打羽毛球的帅哥朋友对人怎么样,尤其是感情这方面。回头等他回来,我帮你参谋参谋啊。”

“别。”谈夏停顿了一下,笑着对李禾风说,“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李禾风:“……”

沉默了两秒,李禾风怕风向突然倒到自己这边,于是又接着补了一句“你说得对”,来表示对谈夏那句“好好学习,天天向上”这句话的赞同。

等到吴川回来,教室里就只有李禾风对谈夏昨晚上的绘画赞不绝口的声音了。

谈夏说:“要是老郑那甲方不满意,回头还得逮着我返工。所以,干脆我们就一起来个大制作。”

“也是,老郑那人刁钻得很,他做甲方,简直是让人抓狂。”李禾风说道。

三个人到的比较晚,忙前忙后补充完细节就到了傍晚了。和昨天一样,吴川说要去打一会球,就不和谈夏他们一起吃饭了。

教室里,李禾风拿着手机在一旁找素材,谈夏则在进行比例构图,她想设计出一个板块,由班上的同学自己发挥,签名也好,写自己喜欢的句子也好,她想让班上的同学对这个黑板报也有参与感。

谈夏把版式设计拿给李禾风看,正好这时李禾风收到了吴川发来的信息说他到了,让李禾风下来接,说是带了点什么东西过来。

协商好版式设计,谈夏就在黑板上动手了,李禾风则跑到楼下接吴川去了。

空旷的教室,安静到连空调往外送冷气的声音都可以听见。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窗外的夏蝉开始肆无忌惮的聒噪了起来,声声入耳。

谈夏趁着换粉笔的功夫,从小凳子上下来,拿出手机,准备戴耳机放首歌听。耳机刚连上手机,就自动播放了那首孙燕姿的《遇见》。

刚连上数据,谈夏就收到了那个备注为“LYQ[狗emoji]”的人发来的新消息:

“你人嘞?”

“???”

“我快到了。”

“你在哪?”

“不是说看学校吗?”

完了。

早知道要随时开着数据了。

谈夏这下子想起来方才为什么会觉得一直有事情想不起来了,她没拿手机的那只手不自主地搓了搓,整个人一直在黑板前来回踱步,她立即给他拨了通电话过去。

手机上显示对方已经振铃,但是只有“嘟嘟嘟”的声音环绕在谈夏的耳边。电话因超时没接而被挂断了,谈夏马上放下了手上的粉笔就往教室外面跑,同时再次拨打了那个号码。

谈夏一直在往楼下走,没有注意到借电梯上来的吴川和李禾风。下到第二层的时候,谈夏再一次拨打了那个号码。这一层的声控灯还是坏的,眼前除了手机光之外,就是漆黑一片。

谈夏放慢了脚步,电话声依旧在“嘟嘟嘟”——看来今晚上难接到这通电话了。

走到二楼的转角处,意料之外的,电话接通了。听到电话已经接通的谈夏立马“喂”了一声过去。手里的闪光灯照着前方的路,刚刚的那声“喂”喊亮了一楼的声控灯。

谈夏看着手机屏幕,耳机里传来了一声回应。

好真实的一声“谈夏”,电话对面的人正在叫她的名字。这声音真实到,让谈夏都不觉得对面是在同她打电话。

到达一楼时,对面再传来了一声她的名字。

手里的电话在刚才的那声名字之后被挂断,谈夏抬起头,刚才同他打电话的那个人,正站在学校的大厅里。

林屿谦:“看样子,你真是个工作狂。”

谈夏回复说:“你倒是可以直接打电话给我的。”

林屿谦反应比较快:“我想测试下你有没有良心,会不会打电话来找我。”

谈夏:“你不也知道我在哪吗?”

林屿谦说:“诶,我可不知道你在哪,我只知道我自己一个人导航来的学校啊,谁知道正好撞上了,看到了我的信息。”

谈夏:“没迷路啊。”

林屿谦:“……”

在谈夏的眼里,林屿谦就是个大路痴,生怕他找不着北。不过,说起林屿谦路痴,这事情还得从小时候讲起。

那天两家人一起搬家,在学校的林屿谦和谈夏放学是要直接去新房子那的。林屿谦婉拒了自己老爸林海山的接送,说自己记得路,肯定能带谈夏一起回新房子。放了学,谈夏跟着林屿谦一起走,两人出门,坐公交。在谈夏眼里,林屿谦带她去新房子的一路上展现出了一种前所未有的熟练和自信,像是在说,跟着走,绝对没错。

结果,坐到最后一站下了车,林屿谦望着非自己印象里林立的高楼,生出了大大的疑问。他赶忙过去看站牌,最后发现,他带着谈夏坐反了公交车。

夏天很热,站在站牌边上一直扇风的谈夏听林屿谦说坐反了方向,直接当场沉默。从此,林屿谦“路痴”的标签便被打上了……

说着说着,两人爬楼上了第四层,途中,谈夏不忘给林屿谦介绍高三楼层在哪,以及办公室的位置。

夏蝉在无止休的吵闹,声音几乎贯穿了整个楼层。顺着走廊往教室的方向走,谈夏隔着老远看见李禾风和吴川已经进教室了。

谈夏不由得加快了脚步。

“一会你就在教室里等我,我马上就画完。”

“没事,不急,我还能帮你。”林屿谦说。

“待会教室里见到的两位同学都是我玩的好的朋友,女生叫李禾风,男生叫吴川。”

“好。”林屿谦说,“我e人,你放心。”

走到走廊,只看见“K2111”班的灯还亮着,谈夏带着林屿谦径直朝班级的后门走去。

一推开门。

站在门口以为自己鼻子出问题的,随后眼睛确认了一遍现场画面的谈夏:“……”

站在谈夏身后,初来乍到的林屿谦:“?”

好家伙。

一屋子的烧烤味。

……

其实方才李禾风和吴川还在纳闷,谈夏去哪了。

这会子谈夏带着一位男生出现在教室后门,手上拿着烧烤的李禾风和吴川更是“一脸懵”。

除了吱呀乱叫的蝉声,空气里就只剩下空调往外送冷气的声音。

八目相对……

“介绍一下。”谈夏边说边把身后的那位男生往教室里面领,“这是……”

“哎呀!谦哥!”谈夏话还没说完,就被吴川这声突如其来的大呼小叫给打断。吴川立马放下手上的烧烤,走上前去跟林屿谦握手,嘴里还一直碎碎念“久仰久仰,真的是谦哥啊”。

林屿谦边上的谈夏边激动赶来的吴川挤到了一边,李禾风赶紧走上前去,递了块烧烤给谈夏。

“你这小弟弟怎么搞突然袭击啊?”

“不是突然袭击。”谈夏一脸尴尬地看向李禾风说,“我昨天答应他,今天要带他去逛学校来着。”

李禾风:“……”

一旁的林屿谦在吴川的热情下开始相互熟悉了起来,李禾风听吴川的滔滔不绝朝他翻了个白眼,走上前去扯住他的后衣领,“姓吴的!干不干正事了?”

被揪住衣领的吴川连忙跑到一边去,躲在教室的窗户边,嘴里一直喊着“饶命饶命”。

林屿谦没见过眼前的这一阵仗,谈夏走过来解释说,“他俩一直都这样,习惯了就好。”

听完谈夏的话,林屿谦点了点头。收拾完吴川的李禾风带着吴川走到黑板报前,“夏夏,咱开始吧。”

“好。”

谈夏看向一旁的林屿谦。

林屿谦见谈夏的眼神,随后说:“那我勉为其难的帮你一下。”

整个工作过程中,林屿谦主要是帮谈夏打下手,递粉笔,递黑板刷,找颜色等一系列杂活。

约莫九点的时候,李禾风的母亲打来了电话,电话那头在问人去哪了。电话那头还说,让李禾风赶紧带吴川回家,有事情交代。

耐不住自己老妈一顿催的李禾风只能放下手中的粉笔。谈夏说让她赶紧回去,剩下的工作今晚她就可以全部完成。

走之前,吴川还抓了两串烧烤,李禾风在出门时还不忘朝教室里喊了一句“辛苦了!夏夏!”

然后就和吴川打打闹闹地下楼去了。

教室里只剩下了谈夏和林屿谦。

林屿谦舒了口气。

“怎么?让你憋得慌?”

“毕竟是新认识的朋友,还是装安静一下,凸显一下高冷人设。”

一旁的谈夏撇了撇嘴:“……”

“怎么还不信我的高冷人设?”林屿谦走到谈夏身边继续收拾粉笔,“那你说,我的人设是什么?”

谈夏思考了一下说,“你不照样还是那个喜欢找我玩的弟弟吗?”

“谈、夏。”林屿谦收拾完了粉笔,看向谈夏一本正经地说,“原来我在你心中的形象,一直是这样的?”

“额……”谈夏说,“那倒也不全是。”

“嗯?”林屿谦说,“那你说来听听。”

“打羽毛球特别厉害,经常拿第一名,像什么青年赛啊、青运会啊之类的都挺不错的,技术高超,长得……还看得过去。”

听谈夏夸自己,林屿谦立马站直身体挺直,两手抱在胸前,一副神气的样子,就像那天带她去新家的路上那样,像极了一个飘在天上的气球。

但是气球很快就泄了气,发出了一声“啊?”的怀疑语气,原因正是听见了那句“长得……还看得过去”。

两人背靠在黑板报下面的小柜子前,双手的手肘搭在柜子上,姿势统一的很。

“我还是不夸你了。”谈夏说,“怕你太骄傲。”

“话说,我的比赛你都看过啊?”林屿谦立即转变话题。

“看过,看过。”谈夏说,“我羽毛球老师给我看的。”

“你还找了羽毛球老师?”

“那必然,不然你回来了,我和你没有共同语言该多尴尬。”

谈夏从小柜子前离开,走到课桌旁,看着整块黑板,“接下来还有要写的板书,就全部完成了。”

林屿谦走到谈夏身旁,学着谈夏的样子打量着黑板,“写什么,我来给你写。”

“算了我还是自己来写吧。”

“怎么,不相信我?”

“得了吧,你小时候写的那字,没少被老师拿出来批评。”

“你都说是小时候了。”

虽然嘴上这么说,但谈夏还是递了支白色粉笔过去,“那你试试?”

林屿谦接过粉笔,走到黑板前,随便找了块空地方,一笔一画地写下了两个字——

“谈”

“夏”

写完名字,林屿谦连忙转身回头看向谈夏,说:“写完了。”

谈夏走上前,对着黑板上刚写好的字,仔细看了看,“这几年还练了字了?正好,你来写吧,我歇会。”

“那什么,素材在哪?”

“素材我正在找,你可以先练练笔,或者,你想写什么?”

“那我先练练字吧。”

谈夏找素材的过程不是很顺利,翻了十分多钟,来来回回,反反复复都是那些老套的句子,很没新意。

最后,谈夏看时间不早了,索性放下手机,自己开始想文案了。虽说谈夏先前是做物理竞赛的,但她平常也喜欢看点书,阅读量还算充足,写一段文案对于她而言,不算太难。

五分钟后,谈夏洋洋洒洒写完了一张草稿纸,随后又花五分钟去改句子和做删节。速成稿出来之后,谈夏立马递给了林屿谦。

“就这个,刚写的,你照着抄就行。”

林屿谦接过纸张,“哦。”

谈夏递完草稿纸跑一边拿手机放歌去了,她怕林屿谦自己一个人在那写没意思,自己呢又不想让他因为说话聊天而写错别字耽误进度。

站在窗户旁边的谈夏看着林屿谦写下的字里行间,由衷的觉得他的字是真的很好看,刚劲有力,不失章法,力度恰好。

谈夏忽然觉得,字如其人那句话好像有那么点道理。

林屿谦写板书时,总是会时不时地看向谈夏站的地方,眼睛里似乎透露着“你快夸夸我”的神色。只是不巧的是,林屿谦的每一次转头,谈夏都正好在看别的地方。每当林屿谦转头看回黑板,谈夏刚好又转头看向他。

落完最后一个句号,林屿谦松了一口气。整个版面,一次性写完,没有一处涂改过的痕迹,看上去清爽极了。

见林屿谦已经完工了的谈夏走上前来,刚好,手机里的音乐切换成了昨夜派对的《Love Is Love》。

谈夏没管现在歌放到了什么,走到林屿谦面前时,她脱口而出了一句:“写完啦?”

林屿谦“嗯”了一声。

而后,林屿谦的眼里又透露出了那副“你快夸夸我”的神色。

谈夏看着两眼放光的林屿谦正带着满脸的期待看着她,不自主地躲闪了一下自己的眼神。

“怎么样怎么样?”对面的林屿谦先发制人,“写得怎么样?”

“写得好写得好。”谈夏收回躲闪的眼神,看向林屿谦说,“这么好的字,简直了。”

林屿谦上扬的眉毛向下沉了一点,“你在敷衍我。”

谈夏:“……”

收拾完所有的绘画工具,时间刚好来到夜间九点四十五。把笔放回到讲台上,关上灯,谈夏带着林屿谦从后门出了教室。刚踏出教室,谈夏立即说了句“等等”。

身后的林屿谦听到那句“等等”后立马刹车,“怎么了?”

“还有个东西没写。”说完,谈夏打开了手机的后置闪光灯从后门走回了教室。

林屿谦跟了上去,只见谈夏举着手机灯,从讲台上下来,手里还拿了一根白色的粉笔。走到黑板报留出来的一块空白处,谈夏写上了“主创”两个字。

“还有主创名单没写。”

谈夏先写上了李禾风和吴川的名字,最后写下了林屿谦的拼音首字母缩写和自己的姓名。

“诶。”林屿谦打断了谈夏,“别这么写,我又没分到你们班。”

“那怎么写,总不能把你忘掉吧,毕竟你也是出了力的。”

林屿谦思索了一下,随后拿过谈夏手上的白色粉笔,在黑板上写下了这么几个字:

“谈夏_LYQ”

“你看,这样不就好了。”林屿谦放下手上的粉笔,拍了拍灰,“我的名字缩写跟在你后面,这样别人问起来,你就说……额……这是你的英文名缩写。这么写,我也算在榜上。”

“行。”谈夏听完,觉得没什么大问题,就举着手机到讲台上放粉笔去了。

这下,黑板报整体上就完成了。

谈夏和林屿谦离开教室的时候,高三的走廊已经是彻底的安静了,没有教室还亮着灯。

月光抚过操场,耳机里还在放着那首昨夜派对的《Love Is Love》。燥热的风吹过身旁,抬头可见星星挂在天边。树上的夏蝉仿佛是不需要休息一般,打算彻夜鸣叫。

谈夏走在林屿谦的身旁。

此刻,她好像听见了夏天的声音。

如此热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