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可怜啊,脆弱的人类。”黑发青年悠悠然的叹息道。
说着怜悯的话,他的脸上却丝毫没有怜悯同情的神色,反而温柔悠闲的像是在欣赏一场出色的歌剧。
阿芙拉开始怀疑他是在嘲笑自己了。
“看来大人您的生活很悠闲。”阿芙拉说道。
以至于可以从早到晚待在训练场门口,然后对着她一个普通的人类喋喋不休说废话。
“不是悠闲,是无聊。”黑发青年神色严肃的纠正道。
“哦?”阿芙拉说道。
“你想想啊,假如你每天待在这里,哪里也不能去,看着同样的风景,见?着同样的面孔,将可以做的事情反反复复重复无数遍,一年十年一百年无数年……”黑发青年停顿了一下,眼神寒冷,笑容近乎柔和,“……你当然会感觉到无聊,想要找一些?事情做。”
一瞬间,血色残阳下,黑发青年温柔表象下的压抑情绪又如此清晰,好像是寒冷深渊,又?像是无尽烈火。
愤怒、绝望、残忍,这些?词语都不足以一概而论,
阿芙拉悚然一惊。
“你怎么了?”黑发青年无辜的问道。
“我……”
阿芙拉低头一看,发现自己刚才无意识的后退了一大步,就好像身体本能在那一瞬间快过意志,做出了逃跑的举动。
“我大概无法领略到您这样高尚的思?想境界了。”
阿芙拉说着忍不住捏了一下自己的眉心。
如果非要打一个比方来形容,她短短十几年的人生就好像是横扫大地的飓风,雷霆密度的暴风雨,充斥着不可莫测的危险与转折,而她只是一只小蚂蚁,在这些?天灾里玩命挣扎,想要停息一下喘口气都是做梦,更不要提感觉到无聊。
这大概就是站在世界树顶端的大人物与小蝼蚁的差别了。
世界对有些?人来说只是个游乐场,而对另一些?人来说,却是一个斗兽场。
“哦,通常而言,所有人都很蠢,没什么人能够在思想境界方面与我相提并论,但没关系,我可以纡尊降贵和其他人交谈哲学,就好像现在和你说话一样。”黑发青年热情大方的说道。
阿芙拉“……”
可真会说话。
这个黑发青年怎么长这么大,还没被地狱里看他不爽的人打死?
离开训练场后,尼德霍格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离开了。
每一分钟时间都很宝贵,阿芙拉现在也想走了。
“那么大人,我就不打扰您了。”阿芙拉略一点头,说道。
阿芙拉转身向?外走去,却感觉到被拉住了袖子?。
“等等。”黑发青年微笑说道。
阿芙拉盯着前面的出口,闭了闭眼睛,无奈问道:“您还有什么吩咐?”
“陪我聊聊天,我真?的很无聊啊。”黑发青年柔声说道?。
阿芙拉不为所动。
俊美的青年放柔了声音说话,嗓音沙哑又?磁性,简直可以让任何一个少女都为之软下心肠。
如果她现在没有受伤,恐怕也会愿意陪他聊一会儿天。
但是她现在全身上下都很疼,只想回去躺下。
“您可以去找其他人吗?比如说我的导师尼德霍格,您和导师的交情似乎很好。”阿芙拉说道。
黑发青年微笑着,将手缓缓放在了阿芙拉的脖子?上,然后一点点用力。
那力道?极大,黑暗而冰冷的力?量让阿芙拉浑身动弹不得,只感觉到咽喉剧痛,空气一点点消失,耳畔响起剧烈的轰鸣声,眼前出现阵阵重影。
如果黑发青年用的力?量再大一点,说不定会直接掐断她的喉骨。
“可我现在只想和你聊天,你愿意吗?”黑发青年用更加柔和的声音问道。
真?是个疯子。
“咳咳、咳。”
濒临死亡的感觉清晰无比。
阿芙拉完全没想到他会这样做,一时间呼吸急促,感觉到自己心脏飞快跳动,喉咙里发出的声音断断续续,用最后一点力气扳开黑发青年的手之后,迅速点了点头。
“愿意,我非常愿意!”阿芙拉说道。
她同样恐惧死亡。
训练场这个半位面的出口被安排的很隐秘,出去之后,就是同样在雷霆堡里一条装点奢华的长廊,从外面看上去,和其他装点奢华的房间门扉没什么两样。
这条长廊的地毯上,铺满了柔软的黑色地毯,像是某种生物的皮毛或头发,带着冷冰冰的凉意,地毯上面有精金磨成粉末之后涂出来的繁复精致花纹,并且与符文很好的结合和装点在了一起,在阳光照射不到的角度里,隐约闪烁着瑰丽的银蓝色光彩。
各种种族的骨架,错落有致的摆放在长廊左右两边,从海洋国度的美人鱼到天堂的天使,森冷的白色骨头落在黑色地毯上,对比强烈而冲突。
这些?都不是普通的骨架,一旦有外敌侵入,骨架就会瞬间复活,成为一只绝好的亡灵小队。
阿芙拉挣脱了黑发青年的手后坐在了窗口边上,旁边就是一只半人马的骨架,刚好可以将额头和手臂抵在人马的白色头骨上。
她黑发里的鲜血都已经凝结在一起了,打结缠绕,不用照镜子?都知道有多丑陋恶心,只能草草的往耳后一挽。
“您想聊什么?”阿芙拉厌倦的问道。
她刚刚才差点被黑发青年杀掉,实在摆不出好脸色来。
“你现在是不是很愤怒?很恨我?”黑发青年微笑问道。
可供巨龙栖身的城堡一向?很宽广,相对而言的窗口也一样,窗口下的大理石平面可以让一个人横躺下。
明明地方很宽广,黑发青年却故意坐在了阿芙拉的身边。
“没有,您想多了。”阿芙拉说道。
“但我想听实话。没关系,很多人都恨得想杀了我。”黑发青年诚恳的说道。
可惜他们做不到,哪怕是安格斯也做不到。
他们最大的成就,就是让他关到了这个巨大无比的牢房里。
“这就是实话,当然,或许您这样的大人物无法理解。”阿芙拉说道。
黑发青年困惑不解的眨了眨眼睛。
阿芙拉动了动身体,漠然地移开视线,看向?窗外光辉闪烁的半山腰。
半山腰上,有数以百计的黑色法师塔沉默屹立,在暮色下形成连绵起伏的深色剪影,一只拍打骨翼的炼狱魔龙就在此时飞过天空,顺手在地面上叼走了一个奴隶吞入口中。
那个奴隶似乎有兽人血统,大半个脸都隐藏在毛发当中,他本来拿了一个装满血肉的木桶,正在喂那些魔化的植物吃,骤然遭到无妄之灾,被吞入大张的口中时还在惨叫。
周围看到这一幕的学徒,指指点点的发出了笑声。
“物竞天择,适者生存,不就是这样吗?最炽热的龙火才能打造出最锋利的长剑,地狱国度又?不是地面上那些软弱的羊圈,让所有没用的废物,都可以活的平庸软弱。”阿芙拉冷淡说道。
他比她强,所以可以这么肆无忌惮,想杀她就随时都可以动手。
她如果感到不舒服,待会儿出去可以随便挑选一个奴隶虐杀,这种发泄怒火的方式也没有人会说什么。
地狱国度里的黑铁种族,已经习惯和适应了被欺压与欺压。
“不管是对大人你,还是对尼德霍格导师,又?或者是那些与我互相竞争的学徒,比如黛芙妮,其实我都没什么怨恨的感觉。”阿芙拉又?说道。
到处如此,总是如此。
从很久以前,身为这污黑沼泽当中的一份子,阿芙拉就不再咬牙切齿的怨恨了,
她只是觉得厌倦而已。
听完阿芙拉的解释后,黑发青年眼神幽深,微笑说道:“这可真是出乎意料的答案。你知道吗?你那意兴阑珊的神态,还让我以为你对地狱国度有所不满呢。”
阿芙拉动了动身体,蜷缩着,将自己的脸深深的埋在了膝盖和胳膊当中,似乎根本没有在听黑发青年的话。
“因?为我疼的没有力?气了。”阿芙拉说道。
黑发青年愣了愣,左手握拳轻轻一敲,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
“啊,怪不得你刚才不想陪我聊天,现在又一副很没精神的模样。”黑发青年说道?。
阿芙拉不想回答这么愚蠢的问题。
她感觉自己就像是被扔进?了寒冷无比的冰海里,失血带来的冷意让她只想闭上眼睛,好好睡上一觉。
可她必须要保持清醒。
“真?是抱歉,我总是忽略很多小细节,比如说黑铁种族脆弱到随便一个小伤口死掉,而且受了伤以后也很难愈合……据说需要几个月时间,对吗?”黑发青年好奇问道。
阿芙拉一动不动。
“受了伤不能瞬间痊愈,连最低等的恶魔都比不上,真?脆弱啊。”黑发青年感慨道,伸手轻轻点在了人类少女的额头上。
阿芙拉脸色一变,想要躲开却没有来得及。
当黑发青年的力?量进入身体时,阿芙拉轻轻的打了个寒战。
在她所有感受到过的强者里面,达到神明级别的只有三个人。
在这三个人当中,如果说众光之主安格斯的力?量属性与她相反,但依旧可以感觉到浩大温暖的话,那么尼德霍格的力?量就是深入骨髓的阴冷。
而眼前这个黑发青年的力?量,则很难以形容。
他的性格一言难尽,温柔愉悦里带着隐约的肆无忌惮,但不管怎么说,那都是外向?的、炙热的,可真正接触到他力?量的一瞬间,阿芙拉才发现他力?量有多么黑暗而死寂,仿佛要剥夺走目之所及的一切生命。
幸好,这样的力?量属性与她所信奉的神祇恰巧一致。
这几个月来受到的新伤旧伤,在这一瞬间,全部都被这股力量治愈了。
“我有个问题想要问您。”阿芙拉说道。
“你说。”黑发青年大方的说道。
“您在地狱是什么身份?”阿芙拉问道。
“你心里不是已经有答案了吗?”黑发青年反问道。
阿芙拉的神色凝固。
当初在炼金市场里碰见光明神的回忆在脑海当中闪过,让她不得不多思?考一下那个几乎不可能的可能。
她的运气还没有糟糕、不,幸运到这种程度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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