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芙拉因为他们的话感觉到了很不舒服。
“难道恶魔入侵这种事,光明教廷不需要负责?”盗贼冷笑着问道。
“作为世界树中庭的九大国度之一,很多年前,这个位面根本不叫光明国度,只不过是因为后来教廷圣地驻扎在这里,久而久之,才有了光明国度这个称呼。……”说话的阿芙拉微微停顿一下,又将伤口摁紧了一点,“……所以说白了,这里又不是天界光明神的神国,而是人间无数种族的家乡。既然是自己的家乡遭到了破坏,为什么要别人负责?哪怕对方是神明。”
“刚才的话你听不懂?如果不是光明神,我们的位面根本不需要被恶魔入侵,难道这还不需要光明教廷负责!”盗贼怒道。
阿芙拉微微扬眉,反问道:“那光明神又为什么会被恶魔怨恨?”
昏暗当中,修道院里悄然一静。
哪怕是正在低泣的平民们,也停顿了一下呜咽。
就在寂静当中,阿芙拉继续平静的说道:“因为祂将恶魔关在了地狱里。一千年前,地狱所有混乱阵营的邪神和恶魔主君,都可以肆无忌惮的出入九大国度的任何一个地方,在那个时代,根本没有恶魔战争这个专用名词,因为恶魔入侵对于九大国度的种族而言,熟悉的如同一种自然现象。”
“……祂的恩惠,所有地上种族都不敢遗忘,但是,这也不是让我们心甘情愿面对家破人亡惨剧的理由。我也是这个国度出身的人,就好像平民供养贵族,贵族保护平民一样,光明教廷的牧师,每年都从我们的手中收走十一税,现在你看到了,他们却并没有保护好这里。”盗贼说道,口气比刚才缓和了一点。
中年铁匠低声附和了一句。
阿芙拉立刻向那里看过去,见他缩着脖子又躲到了人群中。
阿芙拉继续对盗贼说道:“没有保护好位面晶壁,却也尽己所能,这也是你我出现在这里的原因,如果我在导师那里看到的资料没有错误,那么每次恶魔战争发生时,光明教廷军队的死伤率都已经达到了四成以上。”
“难道我就活该遭受这一切了?”盗贼怨恨反问道。
“没有人说过光明国度活该遭受到恶魔入侵,只是希望你们搞清楚该怨恨的对象是谁而已。而且盗贼,我理解不了你的想法。”阿芙拉说道。
“什么想法?”盗贼问道。
“你是光明神的信徒?”阿芙拉问道。
“不是。”盗贼说道。
“既然如此,你为何要把希望寄托在神明身上,指望着光明教廷对抗恶魔入侵?”阿芙拉说道。
盗贼灰暗的脸色一变再变,说道:“你是光明神的信徒,自然会给祂和光明教廷说话!”
“我不是光明信徒。”
阿芙拉扶着腹部的伤口站起来,向修道院的大门口走去,在路过盗贼时,淡淡的说道:“……我只是一直很喜欢那位宽容高尚的神祇而已。”
玻璃花窗下的大理石神像上,那淡淡的荧光忽然明灭了一下。
她能听到身后盗贼的呼吸粗重了不少,那怕看不见他的脸,也可以想象那是怎样难看的脸色。
夜晚是恶魔最容易出没的时间段。
趁着天还没有黑下去,她想再检查一遍修道院周围有没有恶魔出没。
修道院所在的山坡上,嗜血的荆棘疯狂蔓延,深紫赤红,如同凝固的血痂。
扒开这些荆棘的尖刺,可以在里面找到被吸干血肉的飞鸟和鼹鼠。
刚来这里时,尤利尔本来想将这些荆棘除去,被她阻止了。
如果到处都是魔化的动物植物,只有这一小片地方空荡整洁,那么简直是在告诉所有恶魔说这里有问题。
在这方面阿芙拉很有经验。
绕过这半片山坡,就是一片深邃的湖泊了。
阿芙拉不知道这片湖泊原本是什么样子,但现在这片湖泊所有湖水,都已经变成了一种诡异的暗红色,其中隐约散发出硫磺的刺鼻味道。
站在湖边,阿芙拉割开了自己的手指,让鲜血顺着过于苍白的手腕流出,又一滴一滴的流入了湖水当中。
蕴含着魔力的血液进入湖水,让这一小片湖水如同沸腾起来一样,不断向上冒着气泡。
魔物和小劣魔很快被吸引过来,在水下开始撕咬争夺。
阿芙拉轻轻放下手腕,单薄纤细的身影安静站在湖边。
她的脚下,那道同样单薄的影子却在无声当中飞快狰狞扭曲,化作一大片浓稠的黑暗,悄悄没入湖水。
水下的争夺消失不见。
片刻后,这片湖泊里所有的魔物都已经失去生命,又化作一股浓稠的混乱能量回归地狱。
阿芙拉脚下的影子从湖水当中抽回,又重新变为正常的模样,从任何角度看去,都像是什么事情没有发生一样。
只有她自己一个人知道,那些死亡又带来身体内一部分魔力的增长。
这就是死亡之神莫罗加给予信徒的恩赐。
她可以从死亡当中汲取力量,杀死的人越多,力量增长的就越快。
第二天,精灵尤利尔就将修道院的人组织起来,开始带着他们往军队驻扎地赶路,虽然银色怀表的指针,依旧稳稳的在向附近的城镇发出亮光。
不是不想救更多的人,而是这些人已经是他们三个能力的极限。
一路往回赶的过程当中,同样会有恶魔与魔物袭击他们,这个过程同样危险,如果带太多的人,只会顾此失彼。
作为一个优秀的法师,计算能力是必不可少的一项技能。
阿芙拉根据众人的能力配合、地形的复杂程度、魔物的聚集角落,计算出了一条最优的回程路线,一路小心翼翼,等到终于回到军队驻地的时候,带回来的那些平民,居然奇迹般的一个都没有死。
其余被派出去搜救的小队,至少有一小半都没有消息再传回来,在战场上,这只意味着全员覆没。
而剩下的人里,也断断续续的死伤惨重。
军队统帅对阿芙拉和精灵盗贼大为赞赏,并且诚挚邀请他们参加之后的战术会议。
会议在晚上,在圣地派来的援军到达以后才会开启,打开怀表见还有不少时间,阿芙拉去跟随军队同行的炼金术士那里领到魔药和炼金材料之后,就回到了帐篷。
光明教廷对于其他国度强者的征召并非强制,而是类似于雇佣兵一样的制度,要求他们在恶魔战争期间遵循军队规则的同时,也会给予但同军人一样的补给和战后报酬。
这些报酬相当丰厚,所以每次恶魔战争发生时,才会有九大国度的人纷纷赶来为“正义”而战。
她身上的魔药和攻击卷轴都用完了,有密密麻麻炼金符文的长袍也有所破损,这些都需要赶快重新制作。
……
帐篷中央,纯白色的晶石静静绽放光芒。
只穿了一件雪白单衣的阿芙拉跪坐在地毯上,在心里默念了一句漂浮咒语。
那件镶嵌了炼金符文的黑色长袍慢慢漂浮在空中上,上面银黑二色互相交织的符文,沿着一种奇特轨迹次第点亮,像是在黑色天幕下散落的星辰。
只是其中的大部分符文星辰,暗淡闪烁到已经不能再发挥魔力。
阿芙拉伸手,将秘银的丝线连接上去,开始修补其中的魔法回路。
不知不觉时间流逝。
等终于把这件长袍修补完毕之后,阿芙拉打开怀表一看,发现战术会议现在应该已经开始了。
在彻底翘掉这场会议和现在赶过去之间犹豫了两秒,阿芙拉选择了后者。
作为雇佣兵,她需要遵守光明教廷军队的军规。
主持战术会议的帐篷有正常帐篷的几十倍之大,容纳了数百人,里面灯火通明。
帐篷外面,众多身着银白色半身铠甲的圣骑士巡逻,淡淡的光明气息四散开来,如同暗夜里发光的萤火虫般不容忽视。
作为一个迟到人士,阿芙拉在进入帐篷以后,低调无比的找到一个角落坐下,旁边恰巧是精灵尤利尔。
索性作为这场战争里的一个小角色,也没有人关注她,没有引起被众人瞩目的公开处刑。
此刻所有人的目光,都已经被帐篷中央那张被守卫的会议桌吸引了。
长方形的会议桌左右两侧,分别各坐了两位九阶红衣主教,其下又是数位九阶强者。
而更次一级的八阶,只能站在会议桌向外延伸的四个角落里,保持帐篷里的安静与秩序。
会议桌的首座上,不是教皇身披洁白法衣的身影,而是一位银发垂落的少年。
两侧的红衣主教正在讨论战情,剩余的人也在纷纷各自发表意见,热火朝天当中,只有坐在首座上的那个人一言不发,神色沉静而冷淡,如同冰雪堆砌的雕像。
阿芙拉看了那个当时有一面之缘的少年一眼后,就挪开了视线,对身边的精灵问道:“红衣主教们在讨论什么?”
“因为恶魔远征军的入侵更改山脉地形,这里有一位初代神灵的封印松动了。”尤利尔低声说道。
会议桌上,那个久久不言的银发少年忽然微微转头,那双冰蓝色的眼睛,准确无误地朝这里看了过来。
阿芙拉非常肯定,他看的人是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