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葭哦了一下,也没多想,自然而然地觉得刘彻是被朝政绊住了,才没有来。担心刘彻又忙起来,忘记用食,便吩咐蓝桑赶紧将饭食早些送去宣室。
【唯爱阿娇】:“阿娇,我以为你会亲自去。”
陈葭转头看了眼,外面暗沉的天色。自刘彻吓唬她,天黑后,有鬼魂出来。她再不敢在晚上出门了。
虽然,直播间的人说,世上没有鬼魂。她仍是无法安心,总觉得那黑漆漆的夜幕里,藏着什么凶猛可怕的怪物,随时随地就要跳出来咬她一口。
她怕黑这事,陈葭自然不会自曝其短。便扯了下裙角,露出沾满污泥的鞋子,嫌弃地皱眉。
青凌一看陈葭这表情,就知她是什么意思,便道:“殿下,汤室已备好。”
陈葭点点头,举步朝汤室走去,在陈葭关闭直播间前。
【汉时明月】:“主播,能让我们看下汤室吗?”
陈葭不可置信地瞪大眼,怒喝:“大胆!”
满殿的宫人,吓得全跪在了地上。
【汉时明月】:“哎,主播,你误会了,我们只是想看看西汉时期的浴室是什么样子,并没有任何不敬的意思。”
【汉时明月】:“我是考古系的研究生,要写一篇关于西汉民生的论文,主播,帮帮忙,拜托拜托。”
陈葭迟疑了一会,终究还是满足了直播间观众的要求。带他们看了一圈后,果然将直播掐断了。
青凌不明白陈葭这异常的举动,以为她是见陛下没来,心里生闷气,便想着说些高兴的让陈葭开怀:“奴婢听说,淮南王为太皇太后送上了一道福黎。”
陈葭果然来了兴趣:“福黎?那是何东西?”
青凌摇头:“奴婢也不知,不过听说淮南王已遣派了淮南翁主送福黎,听说已在来长安的路上了。”
陈葭微皱了下眉:“刘陵要来长安了?”
青凌才想起,少时,陈葭就与淮南翁主刘陵不睦,还打过架。青凌有些懊恼,她本想说件开心的事,让殿下高兴高兴。没想……
“难怪阿彻今日没来,定是在安排淮南王使来长安之事。阿彻一向对淮南王叔,赞扬有加。对那刘陵也是颇有好感。”
说到这里,陈葭不舒服了。幼时,刘陵就对刘彻格外巴结,她实在看不下眼,还因此与刘陵打过一架,也由此,刘陵被她母亲馆陶赶出长安了。
没想到,这许多年后,她竟又回来了。
在陈葭心中为刘陵来长安,惴惴不安时。刘彻也在宣室,为这事烦闷。
“陛下,果然不出所料,这淮南王打着为太皇太后献福黎的幌子。现在满长安都知道了,淮南王得了福黎,将之献与太皇太后。那老家伙,果真奸滑得很。”
说完,韩嫣拿起碟盘里的一颗青果子,狠狠咬了一口,似乎那果子就是淮南王刘安。
刘彻眉头微蹙,修长的手指一下一下地轻敲着桌面,这是刘彻思考时的习惯性动作。
“刘陵的车队到哪了?”
韩嫣将吃完的果核丢到漆盆里,极力将嘴中的果肉吞下,答道:“距离长安还有五日车程,陛下,要不要臣……”
韩嫣眼中凌厉乍现,手一横,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刘彻只斜了韩嫣一眼,韩嫣讪讪一笑,知道自己又出馊主意了。正想着要说些什么,转移陛下的注意力,以免自己又要挨罚。
正巧这时,门口杨得意轻手轻脚地进来,站在刘彻一侧,欲言又止。
韩嫣欣喜道:“陛下,杨总管找您有事?”
杨得意一拜,小心道:“陛下,皇后殿下遣人送晚膳来了。”
刘彻眉头微皱,想到陈葭,想到馆陶说的那些话……眸中寒芒乍现,冷道:“退回去。”
“诺”杨得意心中叹息,应声退下,走到门边,又听得刘彻道:“送进来吧。”
杨得意愣了下,忙欢喜地吩咐宫人,将陈葭送来的饭食一一送入殿中,摆在案桌上。
菜香四溢,只闻一下,就让人忍不住食指大动。
韩嫣吞了下口水,双眼发光地盯着案桌上的菜:“嘿嘿,正好臣也饿了。”说着就要往饭桌上凑。
刘彻冷目一横:“韩嫣退下!”
韩嫣愕然,不可置信地瞪大眼:“不是吧?陛下,臣忙了一天没功劳也有苦劳啊。臣还没吃饭呢。”
他与陛下自小一起长大,感情亲厚,不说同桌而食,就是同榻而眠也是常有的。
刘彻不为所动,韩嫣终究不敢太放肆,只得不情不愿地离开了。
陛下也太小气记仇了,想到案桌上的那些菜,韩嫣忍不住又吞了下口水。不行,他明日定要去查探查探,看是哪个御厨做的,他也要弄一桌来尝尝。
杨得意心中寻思,这韩侍中定是又得罪陛下了。
听说,上次被罚抄书,韩侍中一天折毁了十几支毛笔。后来陛下命令,让他用刀笔抄刻,最后还是韩侍中发誓再不碰蛐蛐,这才得了恩典,被放出来了。
也许是真饿了,刘彻胃口特别好,将一桌菜吃了个精光。然而晚上却因为吃多了,翻来覆去睡不着,最后顶着黑夜风高,在未央宫里散步。
这可苦了杨得意等一众宫侍,大半夜打着哈欠,陪皇帝在未央宫里瞎转悠,还不敢有怨言。
在一处十字路口,刘彻停下来了。
杨得意一看,这不是通往椒房殿的路么?瞬间顿悟,陛下这是想皇后殿下了,又抹不开面子。
杨得意觉得自己揣测到了圣心,忙笑着道:“陛下,那边就是椒房殿,皇后殿下定还在等着陛下呢。”
刘彻愣了愣,微一思量,便转向了椒房殿的方向。
夜幕下的椒房殿,一片寂静,唯有屋角的几盏灯,在夜风中来回晃动。丝毫没有一点宫妃夜候的迹象。
杨得意感觉脸有些痛,见刘彻并没有转身就走,会意忙上前去敲门。不一会儿门开了,开门的小太监,见到杨得意明显一愣。
“还傻愣着做什么?陛下来了,还不快快开门,迎接圣驾!”
一时间,椒房殿因天子的突然降临,颇有些鸡飞狗跳。
刘彻嫌弃地皱了皱眉,看这都慌乱成什么样子,一点规矩都没有。皇后真是……一个小小椒房殿,都管成这样……
刘彻板着脸一路直入寝殿,殿内倒是灯火通明,侍候的宫人,见到刘彻都惊惶地跪下。
寝殿的大床上,青凌正焦急地唤着陈葭,只是效果不太理想,陈葭仍横趴在床榻上,睡得正香。
刘彻脸色铁青:“都滚出去!”
青凌迟疑了下,忧心地跟着众人一道出了寝殿。直到站在殿外,冷冷的夜风吹来,一个激灵。她才终于反应过来,陛下……怎么这么晚来了?
刘彻坐到床边,目光沉沉地看着睡得今夕不知何夕的陈葭。
刘陵来长安,所谋甚大,定是要拉拢朝中势力。而他与窦氏,早已是面和心不和。淮南王那老匹夫,定是看中了这点,才大肆讨好太皇太后。妄图取他而代之。
刘彻眼中厉芒一闪。
他是先帝指定的太子,是大汉名正言顺的皇帝,又岂是区区一个淮南王能撼动的?
只恨他登基时短,大权旁落,空有一番雄心壮志,却只能蛰伏营生。
“阿彻……我会帮你的……不要讨厌我……”睡梦中的陈葭似是感觉到了刘彻的焦燥,粉拳狠狠一挥,嘟嘟了几声,又沉沉睡去。
刘彻以为陈葭是醒了,正打算耐着性子,哄她几句。
这个时候,他不能让她闹腾,他需要馆陶的支持。这,也是他今夜来此的目的。然而定睛一看,才发现,陈葭并没有醒,是在说梦话。
会帮他?
刘彻手缓缓抚上陈葭嫩滑的脸蛋:“你是故意在讨好朕?还是真的只是在说梦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