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八章
很快的,食堂附近这?出闹剧就被闻讯赶来的教务人员强硬平息了,两位当事人也被带到了办公?室。
众人见当事人都走了,除了与相熟的人小声议论几句便各自散了。
食堂门口就有个水房,司南拿着自己的水杯和乌明的暖水壶去打水,乌明则拿着饭盒去排队打饭。先打完水回来的司南用?水壶占了座等?乌明。
站在那里时不时的扫一?眼在窗口排队的乌明一?眼后,便用?一?种看什么都新鲜的神色打量京大?的这?处食堂。
全?是长条桌,木板凳。所有来打饭的人都坐在长条桌两侧吃饭。大?家的饭盒都差不多,有和乌明手里那种相似的薄铝长方型饭盒。也有用?小铁盆,搪瓷盆的,更有那种适合吃面的大?一?些的陶碗的。
对了,桌面上还有和司南一?样放了暖壶,以及罐头瓶子装着的咸菜。
食堂很旧,但却?焕发?着一?种新生?的味道。
司南收回视线,觉得自己有些文艺。可爱的拉了拉自己的小耳垂,视线穿过人群看着打饭回来的乌明。
司南就站在那里,乌明一?眼就看到了她。走过来时,见司南手指在桌上划了半圈,乌明在走到长条桌的时候,脚尖便拐了一?下,穿过前面坐着的同学,直接走到司南对面将饭盒放下来。
饭盒盖上放了三个的馒头,一?饭盒玉米面粥,一?饭盒土豆炖白菜。
“一?个饭盒只能打菜,明儿吃饭还得再带个打粥和干饭才行。”司南摇头,指了指她的水杯,里面沏了茉莉花茶,拒绝了乌明推粥过来的举动,“中午冲的油茶面,腻味着呢。哥中午吃什么了?”
“你早上装我包里的菜团子。”早起在津市小院里,司南做了一?锅菜团子,早饭吃剩下的都叫司南装到乌明的饭盒里了。中午的时候,乌明就着热水将那一?饭盒菜团子都吃了。
这?会儿见司南不喝粥,乌明便将装粥的饭盒拉回自己跟前,拿起一?个馒头就大?口咬了起来。
这?馒头可真大?,沉甸甸的,很实在。
只是夹了一?筷子土豆炖白菜,刚刚对食堂升起的好感又回落了。
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吃惯了司南做的小锅菜,再吃这?种大?锅菜,养刁的胃口微微有些不适应。
食堂人很多,也很吵,说话都要拉高嗓门。声音一?高,左右就都听见了,半点隐私都没有。因此两人只简单的说了两句话便低头吃饭。
菜有些淡,不是很下饭,别说乌明了,就是司南也是吃的没滋没味的,心里不由想到了他们家常吃的泡菜和腌的那些小咸菜。
看来这?些东西以后还得弄起来才行呢。
一?顿饭吃完,起身离开食堂,去一?旁的水槽子洗了饭盒,司南将自己的饭盒给?了乌明,说她带了之前在知青院用?的那个带盖搪瓷碗,“回头吃饭的时候我再拿个搪瓷缸装稀的。”这?样就完全?够用?了。
自打司东当兵,司北进厂后,搪瓷缸这?类东西他们家就不缺了。津市那里有好几个,出发?来京市的时候,司南就装了两个在空间里。
乌明听了点点头,说了句缺什么使了跟哥说。随后两人又约了明天?出门的时间便各自散了。
拿着水杯回到宿舍,司南推门进去的时候,刘佳,王淑贞和苗丹阳已经吃过晚饭正?凑到一?起说话呢。
见司南进来,连忙问司南看没看到刚才发?生?在食堂门口的事。
司南点头,问她们说的是不是贺湘那事。
“对对对,就是她。”王淑贞一?副怎么都没想到的模样一?边对司南点头,一?边猜测着事情是怎么回事。“我听那话,是贺湘的丈夫找来了。”
哇,都不知道贺湘结婚了呢。
想到之前带着男人和孩子报到的其他舍友,王淑贞觉得贺湘可能真的像那男人骂的那般抛夫弃子了。
苗丹阳嗤了一?声,道:“那种打老婆的男人,丢了都不可惜。”尤其是长的还那么‘短小精悍’。
苗丹阳在乡下呆了一?年多,最讨厌的就是那些乡下男人了。
当然了,乡下的一?切都是叫苗丹阳厌恶的存在。若不是恢复了高考了,苗丹阳都不敢想像她是不是也会之前下乡插队的知青那样嫁给?当地的男人。
大?字不识几个,粗鲁,野蛮又不讲卫生?的乡下男人。
刘佳的爱人是知青,两人属于互相抱团取暖的结合。今天?报到,发?现?宿舍里的其他结婚的舍友嫁的都是农村汉子,还有些优越感。这?份优越感在知道了贺湘的事后,直接转化?成了同情。
见司南一?直没说话,刘佳还问司南对此事的看法。
司南...怎么说呢,她其实还真没啥看法。
估计是小说看多了的后遗症~
╮(╯▽╰)╭
“恢复高考了,咱们考出来了,以后的日子会越来越好。”司南想到了改革开放,想到了不需要供应票,越来越富裕自在的生?活,心里是期待,脸上是憧憬的看向三人,“以前乡下那些事,和以后的人生?比起来,顶多是人生?阅历,老来谈资。”
你可真豁达呀~
不是,你不觉得这?么说的时候,显得你比我们更有境界吗?
看到三人几乎一?模一?样的神情,司南也囧了一?下,然后摸了摸鼻子,用?一?脸我也不知道要说什么的神情与三人回望。就在王淑贞想要说点什么表达一?下子的看法时,肿了半边脸,头发?也乱糟糟的贺湘推门进来了。
一?时间四人齐刷刷转头,到叫贺湘吓了一?跳,微微有些不知所措的后退了一?步。
“那个,你回来了。”刘佳见大?家都不说话,只好硬着头发?先跟满身拘谨的贺湘打了招呼。
“...嗯。”贺湘低低的应了一?声,然后关上门走进来,站在屋中间不走不动不说话,好半晌才压抑哽噎的问四人,“你们都知道了?”
四人面面相窥后,王淑贞无视了尴尬率先问了出来,“那男人真是你丈夫呀?他说的都是真的吗?”
王淑贞这?话一?问出来,贺湘的情绪就失控了,直接蹲在地上哭了起来。
司南最是不知道如?何应付这?种情况了,后退了一?步,有一?瞬间都想躲出去。可到底她也有些好奇贺湘身上发?生?了什么事情,便转身去柜子那里,拿出钥匙打开自己的小柜,从里面拿出一?块新毛巾出来。
脸盆放在下铺的床底下了,弯腰拿出自己的脸盆,又从暖水壶里倒了些热水便将毛巾放在里面。
水太热了,司南趁没人发?现?的时候,用?手指引了些空间水到水盆里,这?才将毛由拧出来。
这?会儿功夫,刘佳和苗丹阳已经将贺湘从地上扶起来了。
坐在下铺上,两人一?左一?右的坐在贺湘身边,王淑贞则站在贺湘对面看着贺湘哭得直抽噎。
脸上都是想要知道答案的焦急。
司南拿着毛巾走过去,深吸了口气,一?边将毛巾递给?贺湘,一?边说道,“这?是新毛巾,我没用?过。你擦擦脸吧。”
驾湘此时的情绪还不稳定,下意识的接过面前的毛巾,擦了一?半了才反应过来司南说的是什么,当即就有些不好意思。
继续擦不是,不擦又不是的。
“我弟是工人,他们厂子经常发?毛巾。我还有呢,这?块你留着用?吧。”看出来贺湘的意思后,司南大?方的劝道。
司南说的也确实如?此。
这?几年司北在厂子里混的不错,时常发?劳保用?品,没事就会给?司南寄一?些过去。
寄来的毛巾不光司南自己用?不完,就连柴简三个都不用?买新的了。
“谢谢。”攥紧毛巾,贺湘擦了两下眼睛,才一?字一?句的说起了她的遭遇。
贺湘的父母都是高中老师,父母被下放后,她就跟着身体不好的祖母一?块生?活。后来祖母病逝了,贺湘就由着街道办安排成为一?名知青,下乡插队了。
下乡后她和其他刚刚插队的知青一?样,半点农活都不会干。吃不好,睡不好,在物资匮乏的地方过着勉强温饱的日子。但这?些都不是贺湘会嫁给?那样一?个男人的原因。
是那男人的老娘,也就是她后来的婆婆将她骗了出去,叫那男人糟蹋了她,事后这?对母子还逼得她不得不嫁。
如?果不嫁,他们就会举报她是女流氓。让她被斗,被游街,被更多的男人……后来怀孕了,迫于形势贺湘只能含恨嫁了。
女人遭遇了这?种事,在心态上就觉得自己低人一?等?了。明知道错不在她自己,可贺湘就是觉得直不起腰来了,为了肚子里的孩子,也就认命了。
可那样品性卑劣的男人又怎么能够托付终身。
日常的打骂不说,就连她怀着身孕的时候也对她拳打脚踢,但凡她跟个男人说句话,都要怀疑她是不是跟人有什么不清不楚。
“……我一?共坐了四次胎,前三次是被他硬生?生?打没的,好不容易生?下了一?胎,就因为是个女儿,他们母子俩个就活活的将我的孩子溺死在了水桶里。”
说到这?里,贺湘的情绪再次崩溃的大?哭起来。可这?会儿别说贺湘了,就是静静的听着她讲述的其他四人也都不由替她难过起来。
司南看过的年代小说里也有写过这?种悲惨情节的,当时看小说时,只觉得气愤,可这?会儿听着当事人的亲身经历,却?叫司南悲从心来。
人心怎么可以这?么坏。
“这?两年,那母子除了照旧打骂我外,竟然又盯上了别的女知青……”
贺湘知道让那母子得逞了,她就会解脱。想到她破坏了那男人的计划后所招来的暴打,真疼呀,但她不后悔。
火坑里有她一?个就够了,踩着别人的尸骨往上趴,她做不到。
“恢复高考的消息出来后,我知道他们一?定不会让我参加高考的,所以我就装做不感兴趣的样子悄悄准备着。后来那男人为了‘奖励’我,还过继了他的侄子叫我带子。”
之前就说了,贺湘的父母是高中老师,从小对贺湘的教育就非常上心,所以贺湘的基础非常好。加之贺湘本身也是个会读书的,所以哪怕和其他人一?样没有多少?复习时间,并且还要偷偷复习,但仍叫她考上了京大?。
而且当初被她救了的那个女知青,也是个知道感恩的,在贺湘参加高考这?件事上,帮了贺湘不少?忙。就连贺湘来京城的路费都是那女知青帮忙的。
不然她一?个那样境遇的人,又怎么接触到复习资料,报名考试呢。
可惜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贺湘跑出来后,那男人就知道了消息,直接追了过来。
刚刚在教导处那里,那男人咬死不同意贺湘上大?学,还要带着贺湘回乡下。不过那男人却?是忘记了这?里是什么地方,也忘记了现?在是什么时候。想要不顾贺湘的意愿带走贺湘,别做梦了。
在从贺湘那里了解了情况时,那男人时而狡辩,时而不知悔改的变相承认自己做过的事情后,京大?这?边的工作人员们若不是素质太好,都特么想要跟他来段精彩的国?骂和正?宗的京式摔跤了。
人字一?撇一?捺,少?了哪一?笔都不叫个人,这?男人正?好就缺了两笔。
这?一?回,这?男人不光梦做不成了,他还享受了一?回特权待遇。不用?回村子了,也不用?等?候,京大?的教导员们在征求了贺湘个人的意愿后,找了有关部门,给?他们办了离婚手续。
同时有关部门还为这?男人的各种违法行为做了处置。
证据除了贺湘提供的,大?多都是他的自述……
……
在听完所有后续后,几人由衷欢喜京大?的讲理?和护犊子。如?果不是学校给?力,快刀斩乱麻,真叫那男人将贺湘带回去了,那人生?还有什么指望。
等?贺湘说完,司南看了看贺湘身上还带着鞋印的衣服,想了想将那套在村里时总有人来借的改良军装找出来给?了贺湘,“衣服都脏了,你先换下来吧。”
他们每个月都有二三十块钱的生?活补助,有了这?笔补助,贺湘在京大?的的生?活就不是问题了。而且今天?都3月18号了,只要再熬12天?,月初就发?补助了。
司南想到这?里时,其他三个也想到了这?些,正?想看看能拿出点什么帮贺湘渡过眼前难关的时候,宿舍的门就被敲响了。
原来是他们学校的老师在了解了贺湘的情况后,特意紧急筹措了一?份被褥饭盒等?物给?贺湘送到宿舍。
同时,老师还拿了十块钱出来,说是提前预支给?贺湘的生?活补助。
被褥和饭盒等?物都不是新的,但于贺湘来说无异于雪中送碳。贺湘抱着东西再次哭得不能自己。
仿佛要将这?几年的委屈都哭出来一?般。
这?几年,她过得太苦了。
幸好她没有放弃过自己,抓住了这?个机会。
等?学校的老师代表们都走了,宿舍里就又剩下她们五个人了。司南左右看了看,拿起贺湘的饭盒去水房刷了刷,回来又冲了碗油茶面给?没吃晚饭的贺湘颠肚子。
王淑贞见状,连忙翻自己的行李,拿出一?个铁质的饼干盒抓了把饼干递了过去……
司南暖水壶里的水这?会儿已经告罄了,见贺湘吃上东西了,又问了一?声谁去打水,便和刘佳一?块结伴打热水去了。
“在我插队的地方,这?种事...很常见。”打完水,司南与刘佳都不太想回宿舍,便拎着暖水壶在附近溜达,“有时候,‘知青’这?两个字就是原罪。村里丢了东西,最先怀疑的是知青。村里有什么扑风做影的事,第一?个被调查的也是知青。村里有谁被举报了,不用?查证就是知青干的。明明是那些男人对女知青动手动脚,最后被说不检点的还是咱们女知青……”那些年多少?女知青被人糟蹋了,有的窝窝囊囊的活下来了,有的直接客死异乡。
说起来,刘佳插队的地方风气非常不好,不但排外严重,还特别的敌视下乡的知青。
谁家丢了东西,村长总是不管不问的就带着村民来知青住的地方搜查。更过份的是村长还会以检查的名义?拦截知青的信件和包裹,大?大?小小的事情能逼疯一?个人。
“……”
司南一?直认为自己在生?产队的生?活过得安稳,除了空间和她自己,主要原因就是乌明三个护着她。但今天?刘佳的话却?叫司南不得不承认人文地域也是一?个至关重要的因素。
如?果说之前司南还会怨恨老支书那些人,但听了刘佳的话后,司南便觉得她下乡的地方其实还不错。
好不好的,真还得靠对比。
想到一?到生?产队就照顾他们,手把手教他们干农活的王铁柱和桂芝。虽然后来因为吕时业,他们渐行渐远,但不得不说的是多亏了有他们的帮忙,四人才会以极快的速度安定下来。
还有莫三婶子,司南必须承认这?位婶子对她很友善。没亲没戚的,那样就不错了。司南知道长子的死一?直是莫三婶子无法释怀的痛,所以当村子里隐隐约约传出她知道拖拉机会翻车的流言时,莫三婶子心中起了芥蒂,也是人之长情。
其实现?在想想,站在莫三婶子的角度想这?事。她未尝不知道司南无辜,不过是悲痛的一?百种表达方法罢了。
还有老支书,他其实也不算有多坏。只是能伸能屈的性子下藏着一?颗掌控欲旺盛的心。
村子里的其他人,除了个别几个,认真算下来他们都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坏人。
都是一?些随波逐流的普通人罢了。
想到这?里,司南叹了口气,还是决定过阵子便将她手里那份教案寄回三友村。
就当是...好聚好散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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