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我说的是…感情”
酒坊内,柜台后摆着几个装酒的老式大缸,工作人员手上拿着竹制长柄酒勺,往酒缸里舀酒,再通过漏斗,注入瓶中。
徐斯年不住点头说:“果然有意思。”
姜予把手上四个瓶子打满,后来又买了一个白色塑料酒瓶,再打了3升桂花酒。
徐斯年问:“不是说带两瓶回学校,剩下的两瓶自己喝,还买的话,你一个人喝得了这么多?”
姜予:“突然想买多一点。”
直到走出酒坊,姜予才说:“这3升桂花酒,是送给你的。”
徐斯年:“送给我的?”
“嗯,后面还有这么多人,让张齐不要排队了,我们回园子煮蟹去。”
他扯起嘴角:“也行,我已经托人订好了螃蟹,估计五点送到园门口。”
回到篱园,姜予打电话:“姆妈,给我开开门,我带了两个朋友过来。”
吴双萍只以为是经常来玩的女同学,哪里晓得一开门,门外站着两个高高的年轻男人。其中靠近囡囡的男人戴了副眼镜,长得斯文英俊,礼貌地朝她点头:“你好,我是徐斯年。”
吴双萍第一反应是,这个男人是囡囡的男朋友吗?不对,囡囡要是谈了朋友,肯定会同她讲的。
姜予赶忙用苏语解释:“他是我堂哥的朋友徐先生,上次我生病就是他送我去医院的,这位是张齐,是徐先生的助理。”
吴双萍这才明白过来,赶紧对徐斯年说:“倷好倷好,快请进来。”
“姆妈,我打酒的时候,刚好徐先生他们过来,晚上我们一起煮煮螃蟹吃吃酒。”
“现在这个时候吃螃蟹?”
“嗯,徐先生已经订好了螃蟹。”
吃螃蟹最好的季节是9、10、11月,现在冷链保鲜技术发达,12月有供应也不足为奇。
由于她们用苏语交谈,徐斯年在后面跟着,笑容清淡,饶有兴趣地道:“听你们聊天,感觉也软软糯糯的。”
姜予不好意思道:“我跟姆妈有时候习惯性会用方言聊天,刚才是在说你帮忙订了螃蟹的事。”
他点着头:“连蒙带猜,听出来了。”
……
冬日里天黑得早。
螃蟹送过来后,洗刷干净,上蒸笼蒸好,吴双萍还炒了几样菜。
外面薄暮冥冥,徐斯年提出:“不如把桌子支在水榭,在那里喝酒吃螃蟹,更有意境。”
姜予问:“不怕冷吗?”
“这会儿风不大,我们喝了酒,也能暖暖身子。”
于是张齐搬了一张折叠桌到水榭,姜予小心地打开水榭的灯,万幸,灯没有坏,橘黄色的灯光照亮了水榭。
徐斯年看了一下四周,疑惑问:“晚上你的园子不开路灯么?长长的游廊亮着灯,应该很美。”
姜予尴尬道:“游廊的灯坏了,后来一直没修。”
徐斯年:“……”
终于把这桌螃蟹宴支了起来,四人围桌而坐,亮黄色桂花酒倒入白瓷茶杯中,酒中还漂浮着小粒的桂花,酒香花香四溢。
“先来干一杯吧。”姜予笑道。
蟹黄肥美,酒香宜人,大家饮酒、吃蟹,谈笑风生。
徐斯年笑问:“这园子有多久没这样热闹了?”
姜予发窘:“也没有你想的这么冷清呀,中秋的时候我舅舅、舅妈,还有小表弟一起过来了,国庆的时候,也有同学过来。”
他轻轻嗯着声:“这样的话还行。”
酒足饭饱,吴双萍去洗碗,张齐也寻了借口离开。
桌上泡了壶碧螺春,徐斯年正在倒茶。
姜予沾酒就上脸,加上今天喝得有些多,这会儿脸颊酡红发烫,坐在水榭的美人靠上,看着池塘发了会儿呆。
寒风吹过,花木扶疏,空中半个月亮有些模糊,倒映在池中。
“水池没这么臭了。”姜予说道,“可能是冬天的缘故。”
徐斯年:“嗯。”
“晚上你们住哪个酒店?”
“还没订,待会儿再看。”
姜予想起明天要过来的老师傅,转过身,醉眼泛红地看着徐斯年,欲言又止。
有些话根本说不出口。
他身家多少她不清楚,但是绝对是很有钱的。可是在她面前,徐斯年从来没提过钱,不像一些人,开口动辄几个亿的项目……
而现在,她要跟他谈钱这么俗气的东西,瞬间,姜予觉得自己像一个小矮人。
徐斯年坐在距离她仅半米远的地方,喝过酒的脸色不红反而更加显白,唇角的笑意挂着,灼灼目光回看姜予。
喝过酒的嗓音越发低醇磁性:“你是不是有话要跟我说。”
姜予觉得窘迫极了,点了点头。
“跟我说话,不用忌讳什么。”他像是在鼓励她。
姜予只好艰难开口:“明天老师傅过来,是先看看,还是直接修?”
他执起茶杯,品着碧螺春:“先查看一下情况,再制定修理方案,约时间来修……估计没这么快,老匠人很忙的。”
姜予道无比难为情地说:“我只有一万多的预算,不知道够不够……”
他轻呵一声,止住了姜予的话:“人是我请的,你不用管这个。”
“那怎么行。”姜予摇头,“我是这个园林的主人,于情于理都得由我付。”
徐斯年看了她一眼:“既然你是园林的主人,那么有什么事,吩咐我们去做就行了,哪里能自己操心。”
姜予呆了呆,险些被他带笑的眼神拐跑。
“你是客人,又不是仆人,这是偷换概念。”
这人有八百个心眼子,一不小心就把人忽悠住,姜予不知道该怎么回他的话,只好任性地道:“要是你来出钱,那我就不修了。”
徐斯年盯着她略微生气的神情,像是败下阵来,用商量的口吻说:“先明天让老匠人看看吧,也许只是一两处榫卯部件出了问题,三两下就修好了,花费不了多少钱。”
“那好吧。”
二人突然静默起来,寒凉空气中带着几分凝固。
“总觉得你对我,”徐斯年的气息微叹,“有些生分。”
姜予:“……”
“其实你不用这么疏远我……”他的声音越发低沉,“我对自己看重的人,即使送房送车也不算什么,何况只是修个亭子。”
姜予一时语塞。良久,她回应的声音有些轻:“我知道你不在乎金钱。但我本来就打算工作后慢慢赚钱,修缮好这座园子的。”
“我并非是要跟你谈金钱。”他有些气不打一处来,“我说的是……”
他停了下来,似乎在思考用哪个词比较合适,喉结不由自主地上下滑动了一下。
伴随着冬夜的风,“感情”两个字吹进了姜予的耳朵。
感情???他不是要谈钱,而是说感情???
姜予凭空咽了咽,一时有些呆怔,抬眸看他。
撞上他热切难挡的目光,吓得她心头一跳,赶紧把视线转移到了那壶碧螺春上。
很快,姜予换个角度理解了一下,他说的应该是人与人之间正常的感情,不是男女之情。
“哦,”姜予怔怔道,“谈钱是很伤感情。”
哎,她好像把天聊死了……
徐斯年换了一种思路,问:“你是不是对别人展现的善意、好意,容易产生抗拒,如果接受的话,会觉得欠了别人的?”
姜予不解道:“这不是很正常的吗?”
他调整了一下坐姿,倒了杯茶,像是妥协了一般,凑近了一些,递给姜予:“不用觉得我对你好,你就亏欠了我什么。我早就说过,你值得这些好东西。”
姜予接过茶杯,看向近在咫尺的这张脸:“你怎么知道我值得。”
徐斯年目不转睛盯着她:“明明只有一把伞,却把伞送给一个陌生路人,自己淋雨,这个理由足够了。”
“……”
“何况我答应过好好照顾你,难道你希望Martin明年见到你时,发现我并没有把你照顾好吗?”
姜予哑口无言。
正要说点儿什么时,张齐走了过来,看到两个人靠得这么近,赶忙止住脚步,打算往后退。
徐斯年却站起了身:“张齐,把桌子收拾好,我们准备走了。”
“好的。”
……
后来,姜予说:“我送你们。”
“不用了,园子没有灯,你到了门口,我还得担心你回来。”
“呃……门得从里面关。”姜予囧道,“而且有手电筒。”
“手电筒……”徐斯年笑了一声,“那好吧。”
姜予拿了一个大功率的手电筒出来,白炽明亮的光照着他们走出园子,徐斯年没来由地发笑,语气有些诙谐:“总觉得,你应该提一盏灯笼照明,这样更有意境。”
姜予也知道这个手电筒太夸张了些,毫无半分气质。
“其实有灯笼,是我买来凹造型的,只是LED灯坏掉了。”
“……”
把他们送到园门外,姜予闩好门再回起居室。
姆妈今晚也睡在这里,问道:“囡囡,这个徐先生很照顾你啊?”
“……他是个好人,之前我生病,在他家里调养了几天,他确实很照顾我。”
“怪不得,螃蟹都帮你弄开,亲自给你撩蟹黄吃。”
“他也给你开蟹壳了呀。”
“那不一样。”
刚才吃饭的时候,徐斯年确实对姜予很照顾,但是姜予并不觉得有什么特别的含义,毕竟之前住在他家,他也无微不至,夹菜是稀松平常的事。
只是躺在床上,姜予有些睡不着,想起刚才他说的那些话。
“不是说金钱,而是说感情……他看重的人,送房子车子也不算什么……”
是不是说明他以前送过?
是送给女孩子么?
不对不对,送女孩子也很正常吧。
……
作者有话要说:徐斯年:好人卡我不收,谢谢。也没有送过其他女孩子房子车子,谢谢。
PS,为了苟榜单,周五起,每天12点左右恢复日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