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2、掉马进行时(三十四)

飞雪狂乱,夜色无?边。

泛着几分?薄红的弯月仿佛噬人恶兽猩红的眼眸,莫测幽邃地?俯视着一?片如?华的雪原。

在千里冰封的苍梧,连风也是潮湿而萧寒的。

刺骨的风横冲直撞地?在空气之中肆意穿行,卷集起漫天雪色与月色,在空气的呜咽声中交织成一?幅混沌又森然的绘卷。

随着柏己的骤然靠近,若有似无?的雪松清香瞬间侵入温萝鼻腔,裹挟着能够抚平一?切朦胧的凉意。

那极为锐利的眉眼也仿佛被如?水般倾落的月光,柔和地?揉进龙鳞玄衣之上细碎闪跃的微光。

满室火光映在柏己面上,那阵暖洋温和的色泽却并未消解他眸底半分?沉郁霜寒。

温萝缓慢地?吐出?一?口气,面上毫无?异色地?迎上柏己垂眸凝视她的视线。

那双漾着暗红色泽的,如?浓稠得化不开的血色般的赤瞳之中流转的眸光之下,倒映着她小小的、清晰的倒影,

其下似是掩着什么更多?的、汹涌的遐思与情?绪,在通明的烛火之下璨若星光。

“蔺妤在六百年前陷入沉睡,但她的意识实际上并未在这具身体之中,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消亡。”

温萝抿了抿唇,将应付顾光霁的那套说辞稍作加工后,半真半假、面不改色地?解释道,“或许我的灵魂与寻常修士相比极为异常。

总之,当我在蔺妤的身体之中醒来之初,我似乎是以一?个外来入侵者的身份与她的意识共存了一?段时间。

之前在苍梧与你?相见的,是曾经的蔺妤,只不过她的意识一?日比一?日衰弱,几日前彻底消逝弥散。自此,我才完全拥有了这具身体的控制权。”

狭长的赤眸微微眯了眯,柏己静默不语。

当日她的反应不似作伪,似乎当真不知晓身负濒死?重伤之后将会显出?的后果。

况且,这套说辞的确能够解释,为何他无?论如?何试探,都无?法在那一?日的蔺妤身上感受到半分?属于她的气息。

只不过……

“所以,那日在藏月门门主院落之中长住七日之人,是你?。”

指尖轻抚温萝精致尖细的下颌,柏己缓缓倾身欺近,

指腹若有似无?地?摩挲着他方才品尝过的饱满唇瓣,辨不清喜怒地?轻笑?,“和缪馨儿一?样,殷和玉也是你?,是不是?”

温萝强迫自己平静地?抬眸,对上他毫不掩饰的试探与沉凝的眸光。

来路上她已经恶补过关于五洲大陆之中转生轮回的常识,心知哪怕是运气爆表的欧皇,再世转生为人也起码要间隔三?百年的时间。

如?今在她口中,缪馨儿和蔺妤皆非正统走转世路线获得的身份,但是在公羽若和殷和玉之间长达千年的岁月里,转世的说法是完全可以认下的。

可前有“缪馨儿”和“蔺妤”这两个不走寻常路的马甲在,若想在“殷和玉”身上硬套“轮回之说”,倒是有几分?刻意和生硬。

柏己能够问出?这话,多?半是听闻了先前合黎山中殷和玉陨落之时,身体之中暴涌而出?的苍冥邺火。

证据确凿,铁板钉钉,她不认也得认。

思及此,温萝并未挣脱他因隐含不悦而略有些重的力道,大方点了点头:“是我。”

指尖轻抚她唇瓣的动作微微一?顿,柏己轻啧了下,状似漫不经心地?道:“我曾去过殷和玉的卧房,其中并无?你?的气息。”

这就?有些尴尬了。

温萝心如?电转,几乎瞬间便了然柏己感受不到她气息的缘由。

要知道,殷和玉本尊与柏己绝对是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

真正身负苍冥邺火之人,实际上是她。

在她穿越至融合世界的那一?瞬间,虽然日后的任务还未真正开展,但实际上于整片五洲大陆和时间线而言,之后种种早已在那一?瞬间严丝合缝地?环环相扣。

成为殷和玉的她在房中不过短暂地?小坐了一?炷香的时间,在完成了对殷和玉本尊的吐槽日记的毁尸灭迹之后,便匆匆被月纶唤去安排了与墨修然一?同?下山游历的任务。

之后,她便马不停蹄地?下山,自然并未在房中留下过多?的气息。

如?今百年已过,那抹本就?不算浓郁的气息,想必早便在时光的冲刷下几不可察。

既然她已承认缪馨儿和蔺妤皆非她转世而生的身份,那么再多?一?个殷和玉,似乎也并非不可接受之事。

横竖柏己并未对她这串看起来极为荒诞的说法,显出?什么惊异与不可置信的反应。

只不过,殷和玉身为藏月门试剑堂首席,生平顺风顺水,

既无?缪馨儿惨遭南门星满门全灭的悲惨际遇,也无?蔺妤莫名陷入沉睡的前提,猝不及防被她这“孤魂野鬼”占了身体实在是少了几分?合乎情?理的理由。

将她面上细微的变化尽数看在眼里,柏己无?声地?抿了下唇角,将繁杂的晦涩思绪尽数抿回隐约上扬的弧度之中。

“不要骗我——”

落在她唇瓣之上的指尖悄无?声息地?上移,修长五指插入她因仰起头的动作而自然垂落的浓密青丝之中。

后脑传来一?阵轻柔的力道,温萝只当他心下不虞意欲吻她以消解心下燥郁,下意识闭上眼睛。

然而,预想之中唇上柔软的触感却并未袭来,反倒是光洁的额心抵上了他微凉如?冷玉般的前额。

随着他俯首欺近的动作,墨色锦缎般随意披散于肩头的长发不听话地?垂落,滑腻的触感若有似无?地?扫过她流畅的脸廓,

苍梧冷雪苍木的凛冽气息霎时如?一?张细密的网般,铺天盖地?地?将她轻柔却强势地?尽数包裹。

“你?不简单,我早便该知道。

可是,不论你?究竟是什么人,我此生唯一?所爱依旧是你?,也只会是你?。”

低沉声线在一?片沁人心脾的冷冽清香之中无?声地?逸散,和着满室暖融的烛光,交织成一?张旖旎低柔的暧昧画卷,似一?根轻盈的弯钩,顺着耳廓一?路无?可反抗地?钻入她心头。

温萝猛然睁开眼,不自觉抬眸对上他一?错不错凝视着她的双眸。

那一?瞬的光华,似是比世间最为耀目璀璨的光芒还要摄人心魄,

他低垂的眼睫之间似是蕴着万千心事,独属于上位者的霸道与情?人间温柔的缱绻朦胧地?交错着,绚目得几乎能够溺毙一?切。

“我只想听真话。”

专注地?望了她许久,柏己缓声开口,唇畔弧度不似曾经所见那般轻佻邪肆,反而带着几分?郑重的意味,“所以,你?现在可以不作回答。”

温萝微微一?怔:“你?……”

脑后的发丝被他轻柔地?抚了抚,近在咫尺的英俊男人弯唇一?笑?,

虽是满面病容倦怠之色,飞扬的眉眼却依旧显出?几分?她熟悉的张扬桀骜,一?时间竟令人移不开视线。

“千年我尚且等得起,又何惧下一?个千年?

更何况,只要你?在我身侧,便已足够。”

顿了顿,柏己缓缓撤身后退,

烛光顺着两人之间难舍难分?的间隙肆无?忌惮地?倾落,在两人身前交缠的发丝之上投下一?层温润的光泽。

他蓦地?似笑?非笑?地?抬了抬眉梢,意有所指道:“你?该不会真的要让我再等一?千年吧?”

自然不会。

温萝眼睫轻颤。

击败铭渊这一?条主线任务虽然并不容易完成,可再怎么说,也用不了上千年的岁月。

而完成任务之后,她的意识便会被自动抽离回到虚空边境,此生与柏己再无?相见之日。

甚至于,整片五洲大陆,不论是名震一?方的大家名士,亦或是随处可见的花鸟虫鱼,于她而言,都不过是一?串冰冷的数据和虚幻的世界罢了。

不过,以她与柏己曾经交往接触的种种之中潜移默化的了解来看,她自然明白?,柏己此话并非当真询问她需要沉淀多?久才愿将真相尽数告知于他。

他不过是不想她因此时堪称任性的缄默,而生出?什么压力与自责,从而心下郁郁、不得开心颜。

他向来都是如?此的模样,以最轻佻的玩笑?般的方式,做着最为细腻体贴之事,历尽千帆之后沉淀为一?片平和沉寂的汪洋,无?声地?包容着她一?切的心绪与犹疑。

哪怕是被醋意与愠怒焚尽了大半理智的如?今,却也依旧并未当真在她难以开口给予他真正想要的答案时,带给她半点强迫与不适。

正如?他曾经一?次又一?次假意轻浮地?靠近,实质上只是将心下最真实的冷漠与平淡恰到好处地?掩藏,

又似是他先后三?次不惜舍弃一?切也要为她保驾护航的决然,也曾一?次又一?次地?掩于他看似不着调的调侃与邪肆不羁之中。

然而,不论她此刻心下如?何震动,这些不能与书中人物相谈的真相和秘闻,她却依旧没有立场与他细说。

良久,温萝轻叹一?口气,敛眸正色道:“多?谢。”

柏己指尖轻点额角,好整以暇地?望着她,见她满面郑重的神色却轻笑?了下:“别急着谢。”

随即,他懒洋洋地?向后倚了倚,

轻抚温萝脑后长发的手缓缓下移,在她纤细的腰间微微一?顿,将她紧紧贴向自己身前。

再一?次回到亲昵坐于他膝上倚靠在他怀中的姿势,温萝若有所思地?瞧着他,

却见他一?挑眉,另一?只手轻点王座扶手,漫不经心道:“我可以不过问你?为何会拥有如?此多?的身份,不过,却有一?件事需要确认。”

温萝心头一?跳,下意识领会到他未尽的言语。

果然,下一?瞬便见柏己不咸不淡地?睨了过来,一?手支着额角,慢条斯理道:“你?和墨修然……究竟是什么关系?”

好家伙,该来的果然总归是要来的,躲也躲不掉。

温萝心下沉吟。

既然柏己曾经亲自前往藏月门查探过有关殷和玉的消息,甚至进入过殷和玉的卧房,那么他与墨修然之间十有八/九是打过照面的。

在他并未真正踏足殷和玉房中之前,仅凭一?条“身负苍冥邺火”,有关殷和玉与公羽若之间微妙的关联,想必他心下已经可以确认大半。

而他若是想要寻到殷和玉的卧房,必然少不了惊动将殷和玉奉为心下逆鳞的墨修然。

因此,这个问题,或许他早已在墨修然处得到过朦胧的答案。

若是她与墨修然之间“串了供”,方才她好不容易将他安抚下的那几分?暴戾与醋意,恐怕必然会以一?种更加狂躁的方式加倍地?卷土重来。

柏己此人,最擅于操控人心。

温萝不着痕迹地?打量着他的神色。

摇曳的烛火在他深邃无?赘的脸廓上投下半明半昧的阴翳,一?条泾渭分?明的界限在他高挺的眉鼻之上切割出?一?道惊心动魄的轨迹,在他随意披散的墨发与白?皙的肤色交相辉映下,更显出?几分?令人心惊肉跳的冷郁与俊美。

这般平静得辨不清意味的神色,竟叫她一?时间也不敢肯定,

他出?口的问话,究竟是早已知晓答案的试探,还是当真并未得到回应的发问。

既然眼前所见不足以支持她分?析出?最佳的回应方式,那倒不如?换个角度,从墨修然的角度入手考量。

以墨修然的骄傲之中带着几分?傲娇别扭的性子,就?连当年在她面前都未曾显露过半分?热烈的爱意,多?半也不会对着来者不善的柏己言明心事。

思及此,温萝不甚在意道:“墨修然?在我眼中,他与顾光霁并无?什么不同?,不过是后辈之中较为出?色的天才罢了。

我与他相处之时,他还远非如?今名动八荒的模样——毕竟殷和玉与他身负同?门之谊,我便对他多?留心照顾了几分?,并无?其他。”

这话若是认真计较,倒也不算谎话。

墨修然与顾光霁一?样,不过是她进入融合世界以来曾着手接近过的攻略对象,于她而言自然并无?分?别。

她只是并未将剩余湮没于唇齿之间的后半句话一?字一?字尽数倾吐。

——实际上,对于她来说,柏己与他们也并无?本质上的区别。

只不过,这三?人皆在曾经的某一?个时候,或多?或少地?为她带来过看似相异,却又殊途同?归的感触与震动。

尾音落地?之时,温萝不动声色地?将视线落在柏己烛光之下更显几分?深邃英挺的面容之上。

指尖不知不觉间被他轻柔拢在掌心,温柔的热意自两人交叠的肌理恰到好处地?传来。

望着他眸底因她似是而非的话语而乍然迸射的神采,温萝一?时间竟生出?了几分?“诱骗良家烈男”的罪恶感和心虚感。

然而,她却不得不就?此打住话题。

她必须要知道,她究竟是哪里露出?了马脚,才会令远在千里之外与她毫无?接触的柏己连扒了她三?层身份。

轻轻回握住他包裹着她的修长指节,温萝假意惊喜却又好奇地?道:“我还没问你?,究竟是如?何认出?我的?”

“虽然早有怀疑,可真正确认,是因为秦灵说的两句话。”

话音微顿,那双锋利的眉宇微微收敛,

柏己沉眉缓过又一?阵蚀骨拔髓的痛楚,难耐地?轻咳了下,面上却冷静得几乎冷漠地?抬手拭去唇畔溢出?的血痕,淡淡接道,“你?知不知道,服用玄珠果时,你?有一?个极为特?别的习惯?”

将视线自他唇畔朦胧的绯红血迹勉强挪开,强自将险些逸出?口中关于他身体异状的追问咽回腹中,

温萝才顺着他的心意只作并未察觉他虚弱的模样,垂眸沉吟起来。

特?别的习惯?

似有什么飞快地?划过心头,似是一?颗划破长夜点燃黑暗的流星,

脑海中灵光一?闪,温萝恍然大悟。

定然是她执意将果肉一?瓣瓣归拢至一?处之后,再一?口气食用的独特?吃法,曾经在她不经意间引起了柏己的注意。

而曾经见过她服用玄珠果之人,除了柏己与他口中提到的秦灵,便只剩下了韵流和南门星。

既然秦灵如?今已自韵流手中继承了无?尽海掌门之位,那么韵流如?今多?半早已陨落,

如?此一?来,世间其余知晓她独特?习惯之人,便只剩下了南门星一?人。

温萝心下不禁松了口气。

幸亏她开口问了一?句,或许这条讯息于她日后而言有着举足轻重的重要性。

“那另一?句呢?”

话音刚落,便有什么不由自主地?挣脱一?片混沌纷乱的记忆,清晰地?浮现在眼前。

——她曾在他面前因一?时间想不出?更自然的名字而顺理成章地?将“温萝”二字亲口送入他心中,而她身为缪馨儿之时豢养的灵宠玉胭兔,同?样名为“阿萝”。

这看起来似乎是个再美好不过的巧合,可若是与上一?条牵扯在一?处去看,却无?疑成了板上钉钉、无?可辩驳的铁证。

瞬息之间,温萝心如?电转,眨眼间便抓住了核心之处。

柏己即便怀疑她的身份,却也绝对联想不到她本身便不属于这个世界。

换句话说,无?论他如?何猜测,他都定然将“公羽若”当作她身份的起始与原点。

“温萝”在他心目中,不过是当时的她为了隐瞒身份,而随口编纂出?用以混淆视听的假名罢了。

思及此,不待柏己开口,温萝便自顾自接道:“是因为‘温萝’这个名字?”

似是没想到她会如?此落落大方地?坦然接过话茬,柏己眸光微动,不置可否地?“嗯”了下。

“其实,将那只玉胭兔起名为‘阿萝’,我也有自己的私心……”

温萝佯装羞于启齿的模样,轻轻一?咬唇,为难道,“这世上,知晓‘阿萝’渊源之人,只有你?与景舟。

不过,我当时久居扶余,景舟则常年在千行崖闭死?关,我与他之间无?缘得见,自然也不必忧心他因此察觉到我的身份。

午夜梦回之时,我常常后悔,为何没能早些想起我们之间相处的种种过往,或许那样的话,我们当年的结局便会有所不同?——至少,我不会害得你?被封印千年。”

顿了顿,她轻声开口,语气静谧得仿若自言自语的叹息,“兜兜转转这么些年,我也算是体验了许多?本不属于我的人生,可真正让我难忘的,却依旧是千年前那如?白?驹过隙般短暂的时光。

许多?时候,我都希望这一?切都只是一?场梦,醒来之后,我便能发觉其实我们依旧在一?起游历探宝,你?也始终从未受到那样的伤害,一?直陪在我身边……”

“‘阿萝’不过是我为了时时刻刻提醒着自己曾经活过,曾经作为公羽若与你?邂逅却又遗憾地?擦肩而过,而自欺欺人伪装成一?切从未发生过的寄托罢了。”

正欲抬头再送去一?抹柔和的眼波,以达成一?串连环技能最佳的效果,识海之中团子却骤然尖叫起来。

“主人!不好了!南门星要回到幻境之中了!你?必须要在一?分?钟之内结束和柏己的对话,并且找到顺理成章的理由进入睡眠状态。”

温萝:……

她的精神实在是太过于集中在应对柏己接二连三?的质问之上,一?时间竟忘记了时间。

随即,她却猛地?意识到一?件更加令她抓狂的事实。

既然已经在柏己面前暴露了身份,亲口承认原本蔺妤的意识彻底在蹉跎之下走向了消亡,她便再也找不出?理由以【无?量虚空】遮掩她体内的苍冥邺火气息。

也就?是说,无?论接下来她如?何费尽心思地?寻找借口和理由,一?旦她的灵魂自身体之中逸出?在瞬息之间切换至远在千里之外的临南,柏己绝无?可能察觉不到。

好家伙,奇门阵法还知道给误创阵心之人留一?个“生门”,如?今这令人猝不及防的尴尬境地?真的给她留了“生路”吗?!

俗话说得好,既然无?法反抗,那便享受吧。

温萝干脆放弃了毫无?意义?的挣扎,连搬出?“灵魂疲惫,需要尽早休息”的借口的心思都懒得生起,只安静地?倚坐在柏己怀中,静静地?等待一?分?钟的时光飞速流逝之后,她骤然切换的视角。

至于日后要如?何同?柏己解释,还是以后再说吧。

现在的她只觉得短短几日内透支了这辈子能够支配的脑细胞,急需短暂的逃避和休息。

一?分?钟实在太快,快到几乎是她方才心下一?横想出?这种破罐破摔的法子,下一?刻便猝不及防地?短暂地?失去了意识。

怀中身体骤然一?沉,仿若霎时间失去了力气一?般绵软地?向他身前更紧密地?靠了靠。

柏己猛然抬眸。

他无?声无?息布下的足以笼罩整片苍梧的神识,此刻再清晰不过地?感受到,

那一?抹蕴满他熟悉得令灵台震颤的魂魄,正以一?种难以解释的迅疾速度,飞速地?自他怀中之人的躯体之上,奔雷般朝着远方激涌而去。

呼吸在一?片不可置信之中无?声的震动,滔天的愠怒后知后觉地?如?狂潮版席卷而来,肆无?忌惮地?击打着他在一?片如?火的惊怒之中几乎被焚尽的理智。

右手掌心之下的玄铁王座扶手随着一?阵暴涌而出?的冲天魔气,应声而碎,

尘石飞溅如?风吹絮般簌簌坠落在阴翳横生的地?面,细微的石块砸落之声在一?片空旷死?寂的大殿之中清晰可闻。

心神激荡之间不可自抑地?呕出?一?大口鲜血,柏己牙关紧咬,另一?手无?意识地?死?死?攥住了怀中之人沉沉无?力的手腕。

很好。

凝神查探片刻,柏己脸色阴沉得骇人,修长指腹一?寸寸狠狠碾过冷白?如?玉的皮肤,将唇畔汩汩蜿蜒下坠的血珠用力抹去。

垂眸将怀中已然陷入沉睡的女人轻轻在王座之中安置好,衣袂在几近失控的汹涌魔气之中激荡翻飞。

他缓缓起身。

那抹仓皇逸散的灵魂此刻已在一?处安然眷恋地?停顿。

那方向,正是临南。

电光火石之间,柏己猛然回忆起秦灵那日一?句在他盛怒之下恍惚间忽略的言语。

——“这个习惯,我只在两人身上见过……”

两人。

除了缪馨儿以外,还有另一?人。

如?今看来,那不知其名的另一?人,绝无?可能是百年前陨落的殷和玉。

柏己无?声地?勾了下唇,神色喜怒难辨。

南门星。

就?连南门星,也与她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关联么?

脚步下意识动了,还没待柏己向外行出?几步,罕仕便自殿外匆匆赶来拦于他身前,拧眉不赞同?道:“主上,您如?今……您这是要去哪?”

“让开。”

行走间牵扯到无?时无?刻不痛楚难耐的伤势,柏己沉眉轻咳,

眸光渐冷,淡淡地?望着身前纹丝不动的身影,“不要让本君说第二次。”

作者有话要说:四条感情线都会在端水中缓慢推进。

但是!或许大家不知道!jj是不允许同一时间点上存在>1的明摆着双箭头的感情线的!你们细品,点烟.jp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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