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裴府回去的路上,林韵诗一直咬着唇,愤愤地看着她。
林娇原本是闭着眼睛当没看到的,但林韵诗还是没忍住问了。
“七妹妹是什么时候和明夫人攀上关系的?莫不是没了陆侍郎,就想着攀裴家高枝了?”
她虽是笑着,却笑容不达眼底,句句讽刺。
林娇张开了眼睛。
“二姐这是说的什么话?”她也在笑,而且真的笑得开心,“我敬国公府的嫡女,配谁不是门当户对,哪来的高攀?”
林韵诗手狠狠攥在一起。
她不觉得裴景会喜欢这么个没脑子的娇滴滴女子,但是林娇居然知道从明夫人下手,可真是好手段。
“知道着急了?所以我就说嘛,我退婚,该着急的是谁呀?”
看她这副得意的嘴脸,林韵诗一腔怒火在胸口烧灼,却又无计可施。
下了马车,她看着前方的林娇,狠狠跺脚,一直默不作声的林蕊开口劝:“二姐,我看你也不用太在意了。听说七妹妹前些日子还去了陆府,她应该还是喜欢陆侍郎的。”
“我管她喜欢谁。”林韵诗听着她说的却是更加来气了,“怎么?你觉着我争不过她不成?什么东西!这里有你说话的份?”
林蕊头一低,不说话了,眼里的难堪一闪而过。
林娇做了决定,翌日便给陆思明写了信。
绿莜送过去时,再三叮嘱门童要亲自交到陆侍郎手里,结果门童一回头,就看到了自家小姐。
“谁送来的?”陆思瑜问。
门童不敢撒谎,只能如实回答了:“回小姐,是国公府上的人。”
他一说完,陆思瑜便伸出手。门童本想说这是要亲自交给陆大人的,可是看着她阴沉的脸色,终是没敢开口,交了出去。
陆思瑜不客气地打开了。
她看着信上的内容,讥笑出声:“啧,再高高在上又如何?还不是得死皮赖脸求着我哥。”说完拿着信便进了老夫人房里。
林娇按着信上的时间来了聚香楼。
她今日打扮得素雅多了,头上除了陆思明送的那根玉簪,什么也都没戴了。
她坐在二楼的雅座上,想起他们第一次见面也是在这里。若是今日他来了,自己一定不能乱发脾气了。
林娇这样再三在心里叮嘱自己。
然而她没能等来陆思明,却等来了陆老太太。
这还不算,陆老太太是被人扶着进来的,扶她的女人一身宫装,头上各种琳琅珠钗,看着甚是富贵。
林娇认出来了,这是当朝四公主,静怡公主。
她们能有什么关系?
她止住了准备起身招呼的心,哪怕再怎么愚钝,也看出了来者不善。
陆老太太也没看她,却在林娇不远处的雅座落了座。
“公主,真是劳您费心,惦记我这一把老骨头了。”
“老夫人客气了,”一道很好听的女声响起,“您是陆郎的母亲,本宫挂念您也是应该的。”
陆郎陆郎!林娇差点折断了筷子,他们很熟吗?为何叫得这般亲热?
但是显然,陆老太太对此满意极了:“还是公主懂礼。虽身居高位,却能知进退,识大体,可真是难得的妙人。”
林娇被气笑了,这字字句句,明显是针对她说的,没想到那公主竟然也不生气,还在一边谦虚:“老太太谬赞了。”
“你们昨日同游明湖,可玩得开心?”陆老太太又问了。
静怡公主依旧是用着恭敬的声音回答:“陆郎温柔体贴,本宫自是开心的。”
连绿莜和浅画都听不下去了,浅画碎了一口:“真是不要脸,这才刚退婚呢!怕是早就暗通曲款了!”
林娇已经啪得一声放下筷子就往那边去了。
绿莜和浅画以为她是去吵架的,赶紧跟在了其后。
林娇一过去,那桌上的人都看了过来。她其实很不解,静怡公主一个堂堂公主,何至于要对一个老太太这么客气?
不过想来这也是她高于自己的地方了。陆郎是喜欢她这点?
静怡看着气势汹汹过来的林娇时,还以为她会讥讽自己几句,没想到她只是用着一言难尽的目光看了看自己,就转向了陆老太太。
“前些日子听说老夫人身体抱恙,”林娇问候也没问候一声,就直接开口了,“今日一看这么精神,我就放心了。”
还是一如既往的趾高气昂。这无礼的模样自然是引得陆老太太更加不满。
“怎么?老身没死,让林小姐失望了?”
林娇也不想跟她纠缠:“我给陆郎的信,在老夫人手里吧?”
陆老太太没想到她这么直接,脸上有一瞬间的心虚,又很快掩盖:“你怎么不说淮之是不想看到你,才不来的?”
看她的反应,林娇就知道自己猜对了。
“他便是不想看到我,也不至于用这样的方式羞辱我。老夫人还是多了解了解自己的儿子比较好。”
静怡公主微愣,嘴角勾出一丝不明显的笑意,这姑娘还挺有意思的,难怪陆侍郎和裴大人都这么心仪。
而林娇得到了想要的答案,再也不多看一眼就转身离开。
浅画和绿莜面面相觑后才跟上。
果然,让七姑娘在陆老太太面前伏低做小想来也是不可能的了。
林娇也没回去,而是来到了吏部附近。她今日非要等到陆思明,然后当面问他。
绿莜吓得连连劝阻:“姑娘,您要是这么一闹,不出几日全京城都该知道您怎么死缠烂打陆侍郎了。”
且不说是追不回来,就算是追回来了,姑娘也会成为京城的笑柄的。
林娇脸上有一瞬间的挣扎,她是个极为爱护脸面的人,但很快就撇撇嘴:“知道了便知道了。”
这会儿已经进入夏日,又正是晌午,阳光毒辣得很。姑娘平日里最怕接触阳光的人,如今却顶着这样的烈日,看得两人都心疼不已。
林娇拒绝了丫鬟为她撑伞。
她笃定,站不了多久,陆郎肯定就会心疼地出来的。
然而林娇不知,陆思明这会儿正被郑长平刁难着。
郑长平最近被大理寺卿那条不叫唤的疯狗咬上了。烦闷之下把气都撒向了陆思明。原本就因为陆思明的格格不入,他们一向不和的。
“你以为扳倒了本官,你就能坐上本官的位置?也只有本官,还能容忍你一二,否则换上任何人,你在这吏部,决待不住两日。”
陆思明面不改色:“食君之禄,为君分忧。下官只心系大梁,其余一概不想。”
“好!好一个为君分忧!这些册子没有整理好之前,陆大人不得离开这房门半步。”
看着拂袖而去的郑长平,陆思明也没有把这当做刁难,反而是平静地开始翻看册子。这朝堂如今已是孟家的天下,皇家换性也是早晚的问题。
只是哪怕是同为首辅大人的幕僚,也是有党派之争的。
郑长平并非裴大人的人,如今裴大人是容不下他的。
只是……此人原本也是作恶多端。除了并非坏事。
陆思明并不想卷入这斗争之中,彼时他入朝为官,想的也只是为百姓谋福祉而已。后来……多了一个夭夭。
他轻声叹口气,等吏部的事一了,他就想……向朝廷请求外调出京了。
既然往后没了夭夭,他去哪里,都是无谓了。他若是走了,夭夭也该死心了吧?就不用再因为自己对母亲委曲求全。
陆思明拿着册子,半天也没能再翻一页。
林娇没能等来陆思明,她只觉得这日光照得她脑子越发不清楚,胸口更是闷堵得厉害。
她的目光始终盯着吏部门口进进出出的人,她是不是这一次赌错了,或者说,她原本就错了。
她以为自己一服软,陆思明就会回头,也许从一开始就是错的。
这个想法一出,心中的信念似乎也随之崩塌,林娇支撑不住身体就往下滑去,在绿莜那两个小丫鬟的惊叫声中,她觉着自己落入一个怀抱之中。
那是……短短几日之内,她已经熟悉了的竹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