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凤凰衔了?很多竹实回来,它低头将它们放在巢里,然后往绛月予方向推了推。
绛月予弯腰捡起一颗,迟疑道:“是让我吃……还是让我帮忙剥开?”白凤凰不会说话,神智又混沌,她只能猜测。
“呖。”
白凤凰清脆鸣叫。
绛月予听不懂它的意思,把竹实壳剥开后,伸手把肉递到它的喙旁边。
白凤凰低头,用脑袋把她的手朝她的方向推了推。
“你的意思是给我吃?”
“呖。”白凤凰高兴地叫了声。
它吃饱了,这些竹实全是带给白色小人的。
绛月予眸光一闪,打量着它问:“你听得懂我说话吗?”
“呖。”
鸣声悦耳高扬,似是表示肯定。
绛月予思及来的路上,她就经过沟通成功跳到白凤凰背上,再结合它现在的表现,她猜测对方虽然神智陷入混沌,但基本的话或许是听得懂的。
绛月予手掌一握,没有心情吃竹实,仰头和它沟通:“可以带我去找人吗?巴红你记得吗?那个和我们一同进入幻境的部落人。”
这时候白凤凰好像又听不懂了?,一声不吭。
任由绛月予说得口干舌燥,都将巴红的模样用小石子片在粗树枝上画出来了,都没有什?么反应,也再没有鸣叫一声。
唯有的反应就是走到窝里边蹲下,歪着头,用宝石般的凤眼瞅着?她,仿若在卖萌。
“罢了……”
一番折腾后,绛月予也放弃了?。
她走到巨巢边缘坐下,思考现在这种情况应该怎么办,手中剥了壳的竹实肉不自觉握紧。
白凤凰见她不吃,叼起竹实要喂她,绛月予左右躲了?两下,发现对方非常执着,她不吃就不罢休,简直像喂雏鸟一样的在喂她,无奈张嘴吃了?一颗。
“啾。”白凤凰很满意,又叼起一颗喂她。
最后绛月予将竹实一颗颗全部吃完了?,白凤凰偏头用颊侧蹭了?蹭她,好像在夸奖她真乖。
凤凰羽毛柔软,蹭得绛月予的心都柔软了,她抬手抚摸了下它的羽毛。非常细软,带着暖意。
她抚摸时白凤凰一动不动,甚至还垂下优雅的长颈来迁就她。
第二日白凤凰又离巢去另一岸的竹海。
因为过于担忧绛月予的安危,它这次离去前索性把五里内的金乌全都教训了一顿。
于是令绛月予又好笑又无奈的一幕出现了?。
所有被殴打过的苦主们每日等白凤凰走之后就飞到附近的树上,排排站嗷嗷地齐声冲她叫唤,声嘶力竭,似乎在痛斥谴责她。
它们好像摸清了?白凤凰什么时候会回来,在白凤凰飞回之前,一只只全部闭嗓飞走,等白凤凰离开了?再排队过来骂。
几日后绛月予受不了?。
她感觉夜晚睡觉时脑子里都是它们嗷嗷的嚎叫。
于是某天她拉了?拉凤凰垂落的仿佛火焰条似的冠羽,指着?远处的金乌们,平静地跟它告状:“它们每次等你走了之后,飞过来和我吵闹。”
白凤凰转头。
远处的金乌们唰拉拉飞起。
白凤凰眼眸冒起凶光。
可怜的金乌们被白凤凰痛殴了一顿,彻底乖了?,不敢来骂绛月予了?。
它们炸着一身斑驳的鸟毛,一只只缩头蹲在树枝上,安静若鹌鹑,偶尔用金灿灿的眼珠子朝她瞅一眼,可怜巴巴的。
绛月予眼中漫起一丝笑意。
圣人遗藏中的幻境如此真实,连生灵都跟外面的生灵没有差别。
日子一天天过去。
绛月予就这样过着?被凤凰圈养的生活。
白凤凰每天都会离巢去另一岸的竹林,归来时每次都会带竹实回来,时常还会捉鱼给她吃。
他们所在的这颗梧桐树位置很好,不远处就有一口深潭,潭水清冽,里面有很多凶猛丑陋的狗头鱼。
这些狗头鱼长得丑陋,但鱼肉出人意料的美味,而?且有治愈效果。绛月予的伤势因为它很快就恢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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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梧桐林幽静。
金乌们和凤凰都入睡了。
绛月予却睡不着?,她坐在巨巢的边缘,仰头望着?遥远的天幕。
那个天洞离这里很远,远得只能看见芝麻大一点,白天看起来是黑芝麻,夜晚因为有金色瑞气垂下,是泛着?金色的芝麻。
不论是白天还是夜晚,绛月予都会望着?那边,看有没有人用竹实搭登天梯进入那个天洞。
白凤凰不准她离巢,发现她离巢后会立刻抓她回来,也从不带她一起去竹海,绛月予什?么都做不了?,只能寄期望于白凤凰食量够大,把竹海中的所有竹实都吃了?,这样凌弗御就无法离开这一层幻境。
但心中还是隐隐担忧……那个人,总能做到无法做到的事。
随着时间流逝,这种担忧也越来越深。
夜幕低垂。
白凤凰睡得很沉,胸脯随着呼吸微微起伏,巨大的身躯将巢挤得满满当当。四周没有虫鸣声,只有簌簌的风声。
绛月予深叹一口气,轻轻抚摸了下它细软温热的羽毛:“师兄,尽快恢复神智好不好……”
一声轻不可闻的呢喃轻叹消散在夜风里。
夜深了,绛月予也阖眼睡去。
她没看到的是,熟睡的白凤凰抽动了一下,身上渐渐散发出柔和的白色曦光……
.
第二天,绛月予被夹杂着?细雨的凉风吹醒。
睁眼没看到白凤凰,她没有在意,以为白凤凰又去另一岸的竹海了?,但起身后,猛然在巨巢另一端看到了昏迷的颜羲。
颜羲竟恢复人形了?!
绛月予心头一跳,立刻快步走过去,发现颜羲全身高?热。
“道子?你感觉怎么样?”她轻轻拍打他的脸。
颜羲艰难地撑开眼睫:“难受……”声音微弱带着?浓浓鼻音。
绛月予两辈子没见过颜羲说自己难受,前世哪怕比斗时被人砍去半条胳膊,都从容和对手谈笑。现在居然亲口说难受,那一定是非常痛苦了。
心中顿时焦急起来,绛月予立刻起身:“我这就去潭边捉鱼,道子你再忍耐片刻。”
深潭中的狗头鱼有疗伤效果,不管能不能缓解高热,至少有所帮助。
“不要走!”
颜羲倏然拉住她的手。
被烧得火炭似的大手紧紧抓着?绛月予的,明明都烧得半昏迷了,爬都爬不起身,握着她的力道却很大,热度简直要灼伤人。
绛月予匆匆解释:“那潭水中的鱼应该能让你好受些。”
“……不要走。”颜羲喘息着坚持道,玉色脸颊嫣红,他努力撑开被烧得迷蒙的眼睛,好看的眉毛拧出川字。
两人对视了?片刻。
颜羲眼中的脆弱瞬间击溃了?她,最终绛月予妥协了:“好,我就在这陪你。”
颜羲躺在地上艰难地昂起脖颈,睁着?眼睛盯着她确认了片刻,最后放心地昏迷过去。
雨势渐渐转大。
大颗大颗的雨滴噼里啪啦砸落下来。
这里的梧桐树可能是被金乌火烧秃了?的关系,都没有叶子,一旦下雨,连半点遮挡都没有,无尽的雨点噼里啪啦砸进巨巢中,也砸到半昏迷的颜羲身上。
颜羲本就苍白的皮肤被雨淋得越发苍白,除了烧红的脸颊外没有半丝血色,睫毛被衬得越发乌黑,像扇子似的扣着,被雨点打得微微发颤。
绛月予实在找不到能挡雨的东西,于是她坐在巨巢中,把颜羲的脑袋挪在自己膝头上,然后微微弯腰,举起袖子,用袖子和身体替他的脸遮雨。
也在漫天落雨中遮出这方寸安宁。
雨沙沙的下。
绛月予的仙裙失了灵性,没有沾水不湿的能力了?,被大雨淋透后布料湿漉漉地贴在她身上,肩头后背处隐隐可以看出玉色肌肤和线条完美的蝴蝶骨,黑发像灵蛇蜿蜒地贴在身侧。
大雨没有停的意思。
哪怕过了?一天一夜也依然在下。
绛月予遵守她的诺言一步也未曾离开。而?且哪怕睡觉时也保持着?替颜羲挡雨的姿势,只是头颅垂下,眼睛微阖。
不知过了?多久颜羲终于再次醒来。
睁开眼,他看到的就是这样护着他睡着的绛月予。
绛月予已经浑身湿透,黑发黏在雪白的脸颊上,雨水蜿蜒地不停往下淌,睫毛上也皆缀满晶莹雨珠,偶尔顺着睫毛垂落一滴,正巧砸落在他刚睁开的右眼上。
眼睫被砸得一颤。
恍惚间,他想起了?云州城时绛月予为他挡魔血的模样。
当时也是这样,她护着他,而?且也有一滴晶莹液体砸落在他眼中,只是那天是炙热的,今天是冰凉的。
但不论是炙热还是冰凉,都让他的心狠狠震颤了一下。
胸腔渐渐变得滚烫,呼吸也变得急促,有什?么本就朦朦胧胧呼之欲出的东西……彻底破土而?出,变得明晰。
颜羲闭了闭眼,手撑着?湿漉漉的树枝艰难坐起身,想为绛月予挡雨。
绛月予被他的动静惊醒:“你醒了??”
颜羲没有说话,低头温柔地注视着?她。
他的双眼本来就澄澈得如同溪水,而?现在这汪溪水仿佛漫了出来,要将人柔柔包裹。
“…圣女,我可以唤你名字吗?”
绛月予一怔,没想到他刚醒会说这个:“当然。”
“月予。”
颜羲轻轻唤了一声,说不出的柔和,带着点叹息的意味。
原本以为会叫她小予的绛月予微有失落。
她已经很久……没听师兄唤她小予了?,哪怕是在梦中。
不过,前世师兄遇到她是她只是小女孩,与今世情况不同,称呼自然也不一样。
绛月予见颜羲高烧还未褪,眸中浮现担忧,起身道:“道子,你在这别动,我去树下的水潭捉几尾鱼上来。”
颜羲却唤住她:“月予可以唤我名字吗?”
绛月予抬眸看他。
她最想称呼他的是师兄。对她来说,这两个字就是世上最亲近的称呼,远比父母亲人更亲。
“颜羲。”
声音冰凉如碎玉,颜羲听在耳里觉得说不出的好听,反复品了?两下,无尽的欢喜就涌上心头。他看着?她,根本挪不开目光。
但来不及再多说几句话,突然痛苦地捂着?脑袋闷哼一声,弯下腰。
手掌撑在树枝上,苍白手背青筋崩起。
“我好像……又要、失去神智了……”
话音未落他的身上又喷薄出白色曦光,曦光渐渐膨大,逐渐挤满整个巨巢。绛月予退到角落。片刻后,光茧爆开,白凤凰再次出现。
白凤凰出现的刹那,巢中雨水被热度蒸发殆尽,转瞬干燥。绛月予的身上也变得干爽。
“呖?”
它低头亲昵地用颊侧蹭了?下她的脑袋,竟还记得绛月予要去捉鱼,立刻飞下梧桐树去水潭那捉鱼了。
作者有话要说:下章颜羲表白,凌弗御出现亲耳听到表白,修罗场进行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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