绛霄庆幸过后,感慨万千地嘀咕:“这中古有个阚城城主作死,如今又有个云州城城主作死,怎么历代城主都爱作死么?”
她瞄了凌弗御一眼,心?想,惹了焚山神女,这云州城主的下场怕是比阚城城主好不到哪去。
绛月予也想到了那云州城主,问凌弗御:“你准备如何?处置云州城城主?”
“唔,我还未想好。”
凌弗御修长的腿一条屈起,一条随意地搁着,手放在膝盖处,指尖慵懒地在膝盖上一点一点,漫不经心?地说,“直接杀了似乎不能抵消冒犯我的罪孽……”
“我想想……让他自己用易容禁术,等着自己脸孔慢慢腐烂?”
“拆骨剥魂,把他的魂魄放恶鬼袋中让群鬼撕咬?”
“还是把他的魂魄塞进一头猪里?”
绛霄失望地说:“魂魄放恶鬼袋里还差不多?,变成猪会不会太便宜他了,好些女子因他受尽折磨枉死呢。”
凌弗御一双桃花眼笑意盈盈,悠悠道:“小丫头我还没说完。”
“把魂魄塞进猪里后自然不能就?这么算了。但假若给那猪喂一颗生生丹,再把那猪送给一位屠夫,告诉屠夫,这是头割不完肉的猪,让他每日片几块肉,你觉得如何??”
她神情懒散,唇齿中吐露的却是比凌迟更可怕的刑罚,轻描淡写地决定着一个城主的可怕未来。
而?在座的听客也没有一个觉得凌弗御残忍。
绛霄眼睛爆亮。
“生生丹?好主意!”
生生丹是一种疗伤丹药,服下后能迅速修补缺损的伤处,不论是缺胳膊断腿了,还是脱发了,生生丹都能解决,是修士必备的珍贵丹药。
当然不同品级的生生丹效果各有不同,不同实力的修士服用效果也各不相?同。
打个比方,假如是一位斩神境的强者服用一颗下品生生丹,那是连根寒毛都长不回来。但如果是三?炼境的凡胎服用下品生生丹,那砍掉半截身?子都能长齐全。
又假如给一头普通的猪喂……
那么一颗下品生生丹中的能量,足以让那猪掉一块肉长一块肉,切一根猪蹄长一根猪蹄,永远生生不歇,直到寿命尽了死去。
绛霄一时为这个绝妙的主意鼓掌:“送给屠夫不如送给刚才失去女儿的客栈老?板吧,客栈不也需要猪肉么?”
“那客栈老?板失去了女儿,必定每日都好好拿刀子招呼它,做各种猪肉大餐!”
绛霄是个心?思缜密的,转念又一想:
“…不妥不妥,那客栈人来人往的,万一有修士不明缘由看不过眼,送他去解脱了怎么办?或者有好事的人把魂魄从猪躯里取出来,又给放回到人身?内怎么办?”
厉害的修士是能分辨出人的魂魄的。
天底下作恶的修士很多?,好杀的修士很多?,心?肠柔软胡乱发善心?的修士也多?得很。
“好办,送给我吃吧!我保证每天啃一口,啃死它为止,我保证!”凤尾昆鱼从簪子上跳下来打圈圈,非常大声地道。
给屠户给客栈老?板不如给它啊!看看它叭,它都要馋哭了!
绛霄微怒:“你现?在跟着主子,若要啃它也得把它带在主子身?边,那人即使?变成猪了也是头色猪,怎配待在主子身?边!”想想就?膈应!
凤尾昆鱼一听就?萎了,恨恨地咬自己尾巴解馋。委屈巴巴的想,被捉出不周山后它还没好好吃过一顿呢,现?在连口猪都不给它吃,连口猪都不给它吃!
越想越委屈。
凤尾昆鱼咬着自己的尾巴蜷成一团,愤愤地大声地“哼”了一声,宝石红的眼睛也汪上一层水光,可怜坏了。
绛月予突然浅浅地笑了声,声如银瓶乍破,听得人耳廓酥酥麻麻的。
凌弗御揉了揉自己的耳朵。
这家伙,要么不笑,笑起来真?要命。
绛月予垂眸看着这缩成一圈闹脾气的小红鱼,音色如冰棱碎裂般悦耳:“就?那么馋吗?”竟然觊觎一头普通猪的肉。
“把这都给你可好?”
绛月予把昨夜买的蒸糕全部?拿出来。
“……这还差不多?!”
凤尾昆鱼放开自己的尾巴,身?体不变,鱼嘴变大,嗷呜一口将那几叠蒸糕连叶皮一同吞下,鱼身?鼓胀变成河豚。
它气生得快退得也快。
猛然吃到这么多?糕,凤尾昆鱼一下子高兴了,快乐地在茶几上滚啊滚,只滚了两圈,气球般肚皮就?瘪了下去恢复原样。
它不满足地砸吧砸吧鱼嘴,一双宝石鱼眼蠢蠢欲动?地瞅准了茶几上的小鱼干,下一刻鱼尾一甩,腾空飞起,张着鱼嘴奋不顾身?地朝着袋口扎去。
结果在半空中定住。
一只无瑕的玉手捉住了它的尾巴。
绛月予将不断挣扎的凤尾昆鱼捉回来拢在掌心?,不急不慢地喂了它一颗灵源。
还在挣扎的凤尾昆鱼傻了。
它万万没想到昨夜馋得它要死要活的灵源,现?在自动?主动?送到了它面前?!
“谢谢仙子,仙子你真?好!!!”
凤尾昆鱼迅速忘掉刚才被捉鱼尾的不满,甜滋滋地谄媚道,心?里快乐到不断炸烟花,它狠狠嘬了两口灵源,欢欢喜喜把它吞入腹中。
灵源就?不像刚才那摞蒸糕那样好消化了。
蒸糕体积再大也是凡物,而?灵源虽然只有婴儿拳头大小,却把凤尾昆鱼的肚皮撑得快变透明。
白?雾般的灵气从两鳃中冒出,又被凤尾昆鱼吸烟一样吸回去,整条鱼变成了不断吞吐烟雾的小香炉。
凤尾昆鱼翻着肚皮惬意地躺在绛月予掌心?,鱼鳍摊开,瘫得毫无姿态,嘚瑟地想,果然它的决定是明智的。
凌弗御瞅了凤尾昆鱼一眼,续上刚才的话题:“若是担心?有修士会捣乱,我倒是知道个好地方,保证无人会为其解开术法。”
绛霄感兴趣地眼泛亮光。
绛月予也抬起头。
凌弗御:“竭灵地。”
绛月予神情微动?。
前?世她叛出青鼎神殿后为了躲避青鼎神殿的追杀,也曾入过竭灵地,在竭灵地住过一段日子。
竭灵地是灵气的洼地,那里的人连炼骨境都无法踏入,是最?脆弱不过的凡胎。或许是因为竭灵地封闭,人们又修行无望的关系,竭灵地的人喜爱繁衍,人口非常鼎盛。
罕有修士凶兽愿意踏足那里,若是顾虑有修士管闲事的话,那里确实是一个放置罪人的好地方。
凌弗御想起了什么,兴致盎然地卧起身?:“这竭灵地的人寿命虽短却很是有趣,编造了很多?故事,比如说有个河神的故事。”
绛霄又给她倒了杯灵茶,恭请故事大佬再讲一个故事。
凌弗御也不拖沓,立即说了起来。
“话说有一位贫穷的养蜂人,除了采集蜂蜜外还用蜂蜡制作蜡烛,蜂蜜是为富人所采集,蜡烛也是为富人用的,他自己为了养家糊口喝不起一勺蜜,也用不起一根蜡烛。”
“有一天他走夜路为别人送蜡烛,路过河边,却不小心?摔了一跤,把那根蜡烛掉进了河里。”
“那河水黑漆漆的,又急又深,有众多?涡流,蜡烛被卷进了河水中消失不见。”
“养蜂人见捞回蜡烛无望,伤心?地趴在河边大哭。”
“正在他哭泣时,这条河的河神突然显灵。”
绛霄打岔,稀奇不已地问:“河神?是河灵吗?竭灵地居然会有河流诞生灵吗?”
八荒六地中器灵都很罕见,天地自生的山灵河灵更是从未听闻,这竭灵地怎么会出一名河灵呢?
凌弗御:“自然不会有河灵,那是竭灵地的人自己编造的故事。”
绛霄恍然大悟:“哦——”
“那河神显灵,如履平地地站在河面上,笑眯眯地看着那养蜂人,左手握着根金蜡烛,右手握着根银蜡烛……”
绛霄:“等等,既然蜡烛是因为蜡做的,金做的怎会叫金‘蜡’烛,银做的怎会叫银‘蜡’烛?”
“那就?是金烛和银烛。”
凌弗御不悦地瞥她一眼:“不许再打断我。”
绛霄知道焚山神女没什么架子,不会真?和她这样的婢女生气,也不怕她,笑嘻嘻地做了个我错了的手势,糊弄了过去。
凌弗御这才抿了口茶继续讲下去:
“那河神问养蜂人,你掉的是这根金烛啊,还是这根银烛啊?”
“养蜂人说,我掉的是一根普通的蜡烛。”
“河神又问他,这金烛和银烛不是你的吗?”
“养蜂人说不是。”
“河神见他诚实,不止把他掉的那根泡水蜡烛还给他,还把金烛和银烛一同赏给了他。”
大宗门的修者就?没听过除了传记外的故事,绛霄听这种小故事也听得兴致勃勃的:“多?亏养蜂人诚实,否则一根蜡烛都拿不回去吧?”
凌弗御懒洋洋地从鼻子里哼了声。
绛月予淡声道:“所以你是想仿照河神?”
凌弗御的表情刹那又生动?起来,笑容仿若百花盛放,明艳照人至极:“知我者月予也!”她扑上来要抓绛月予的手,绛月予立即避开,凌弗御也不介意。
“我们就?逗一逗那些凡人,当次河神把假故事变成真?。”
凌弗御从储物法器中掏出一张巨大的白?纸,那白?纸无风飘到空中。纸屑簌簌掉落,自动?裁剪出纸人和河流,纸人赫然是刚才讲到过的,一名苦哈哈捧着蜡烛的贫穷养蜂人,衣服上还打着补丁,活灵活现?。
纸人贴在青铜车壁上,竟然自己动?了起来,好似变成了皮影戏。
养蜂纸人在青铜车壁上走啊走,忽然跌了一跤,手中的蜡烛掉进河流中,还逼真?地溅出一蓬“水花”,接着河神冒了出来。
凌弗御在旁边配音,笑嘻嘻捏着嗓子说:“哎呀,怎么有东西掉下来啊,砸到我头啦,是哪个坏人啊?”
“哎呦原来是个小家伙啊,可怜兮兮的怎么在哭,是掉了什么东西啊。”
养蜂纸人在青铜车壁上抽抽搭搭捂脸哭,“我,我掉了根蜡烛……”
河神纸人抬手,手拢在耳朵边:“掉了什么?哎,老?夫年纪大了听不清,什么猪来着,让我猜猜。”纸人双手伸进河中,在河中掏啊掏。
所有修士都是一心?修炼,大家哪看过纸人戏?
绛霄睁大了眼睛看着这有趣的纸人戏,连颜羲也禁不住好奇,视线投进青铜车内看纸人表演。
大家都等着纸人掏出一根金烛,结果纸人竟掏出一只大蜘蛛!
凌弗御伸着一根手指隔空操控青铜车壁上的纸人,拖长了调子模仿河神的声音:“你掉的是这只大蜘蛛呢……”
纸人又掏了掏。
“还是这宝光闪闪价值连城的大珍珠……”
纸人从河里双手捧起一头超级大的不断蹬腿的大肥猪:“还是这头白?白?胖胖,肉很好吃且吃不尽的无尽猪呢?”
绛霄被逗得噗嗤一声笑出来。
还无尽猪。
青铜车壁上的养蜂人纸人诚惶诚恐:“都,都不是,我掉的是一根普通的蜡烛。不是蜘蛛不是珍珠也不是大肥猪。”
豁!
只见一团雪白?的河神纸人脸猛然变幻出五官!
纸屑掉落,赫然雕出一个咧嘴灿笑眼眯成缝的豁牙老?人脸。
这变脸太过意外,把所有人都吓一跳,回神过来后绛霄被逗得咯咯笑。
“嗯,是个好孩子,那这只大蜘蛛,这颗大珍珠,还有这只大肥猪都赏给你吧。”
河神纸人一扬手,纸蜘蛛纸珍珠纸肥猪都朝养蜂纸人劈头盖脸扑去。
那纸蜘蛛糊在了养蜂人脸上,养蜂人吓得双臂乱舞,跳了一段疯狂抽搐的雷击舞,从青铜车壁的这头蹦到了那头。这下别说绛霄,窗外的颜羲都忍不住低声闷笑。
凌弗御伸着食指操控着纸人,笑盈盈地看向绛月予。
却见绛月予依然神色冷清,别说笑了,那双漂亮至极的淡色眼珠也动?都没动?一下,宛如一尊冰冷的瓷人。
凌弗御脸上的笑意顿时全部?消失,一瞬间兴致全无。
还在疯狂举臂奔跑的纸人,贴在原地的河神纸人,纸猪什么的全从青铜车壁上全部?飘飘悠悠地掉落下来,一下子失了灵性,变成了普通剪纸。
凌弗御淡漠地点了点指尖,所有纸人纸屑尽皆焚成灰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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