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哇!!”
“哇——!!”
这一刻不止被父亲抱在怀里的孩童激动大叫,连成年人也情不自禁发出叹息。
变化还在继续。
被点亮后,一盏盏游灯逐渐腾空而起。
它们不是像孔明灯那样缓慢升天,然后飞到高空中消失不见。这些游灯飘到空中后,就像活了一样,灵动地围绕在人群之间,有些游灯甚至飞得很低。
比如说红眼兔子灯就漂在人膝盖那么高的位置,一蹦一跳的,只要伸手捞就能捞到。
比如鹅黄色蘑菇灯飘在人脚踝处,滴溜溜地徘徊旋转,要想摘蘑菇灯还需弯腰才行。
飞得高的游灯自然更多。
灿黄灿黄的金乌灯就飞得极高,一直在高空翱翔,乍一看好像真的金乌似的。
火红色的大蛇灯也飘得很高,而且速度极快,在众人的惊呼声中一会疾冲上天空一会俯冲落地,最终飘到了河面上,在河上扭着身躯飘啊飘。
蛟龙灯,还有鸾灯鱼灯莲花灯也很中意河面的位置,贴着河水群魔乱舞。
彩色大貔貅灯离地只有半尺,在人群中穿梭,它飘起来一上一下的,好像是一头真的貔貅在蹦跳,时不时还撞一下人,笨拙可爱憨态可掬。
一群孩童围着大貔貅。
“嘿嘿,来撞我啊,来撞我!”
等貔貅灯真来撞了,又嘻嘻哈哈大笑着跑开,贱兮兮的大喊:“笨蛋貔貅你动作太慢了撞不到我们!再追快点!”
清脆响亮的笑声随着一跳一跳的貔貅灯远去。
还有伞状灯在头顶滴溜溜的转,伞面是素白色的,上面绯红的桃花图栩栩如生,还隐隐有股香气,这伞灯也不到处飘,就凝固在半空中。
绛霄指着那盏伞灯兴奋地对绛月予说:“主子,那盏灯上绘着桃花,它的主人肯定是想在游灯节牵个桃花找个姻缘呢!”
凌弗御嗤笑一声:“我看这更像是在散桃花。”
绛霄:“啊?”
绛月予看到这样繁盛的夜景也心情不错,难得缓颜主动解释:“伞与散同音,或许放这伞灯的人桃花太多,苦恼之下想散散桃花。”
凌弗御眼睛一亮,笑嘻嘻地凑向绛月予:“喂,咱们姐妹两想得一样啊!”
绛月予无语地轻轻睨了她一眼,抬步向前走去。
凌弗御被那一睨弄得有些发酥。
要知道绛月予那双眼睛本就美得言语难描,此时被万千灯光映照着,更是像盛满了星光。这样漂亮的眼珠子,自缀着浓密羽睫的眼尾那么轻轻瞟过来……
“啧。”
凌弗御摸了摸鼻子,立刻跟上。
大街上,四处是飘荡的游灯,都各有特色,令人目不暇接。
绛霄幸福感慨:“真的好热闹啊!”
煌煌暖色灯光照亮每一个路人的笑脸,置身于这样盛大的热闹中,似乎连心也跟着暖和起来。
这是太上神宫永远见不到的景象。
一排精致小巧的橘子灯跳跃着来到绛月予面前,绕着她滴溜溜地转了一圈,然后丝带般顺滑地飘到了旁边的大树上。
它们似乎在伪装真正的橘子,停在树枝上后就不动了,但每一只橘子灯却又一闪一闪的,似乎在诱惑路人将它们摘下。
“走过南的闯过北的,游过山的玩过水的,都过来看一看啊,买一盏游灯,错过今日,可就要再等一年了啊——!”
“游灯节不放游灯,等于没过节——!”
响亮的吆喝声从一个卖游灯的摊位中传来。
叫卖的是个相貌清癯的老人,穿着一身半旧白布袍,他眼神清亮,面容可亲,坐在摊位旁的一把竹椅上,抱着火炉大声吆喝,看起来颇为舒适。
他的周围有很多千奇百怪的游灯在绕着他飘转,其中一盏牛头灯和一盏羊头灯格外显眼,圆瞪着铜铃大眼,好像在瞪视来往路人。
绛月予等人不觉投注目光。
被他的吆喝声吸引,一名女子停住脚步。
摊主笑呵呵地招呼她:“小姑娘买游灯吗?”
这名女子是外地慕名而来的旅人,之前并未买游灯,询问了一下游灯的价钱,得知价钱后,脸上就浮现犹豫的神色。
太贵了。
摊主抱着暖手火炉悠悠道:“这游灯啊,不仅能祈福平安,如果运气好,说不定啊还能觅得良缘哩!”
“觅得良缘?”
“是啊,这游灯可促成过不少良缘,留下过不少佳话!”
“老人家,我是从澧国来的,不懂游灯节的习俗,你莫骗我,这游灯如何能促成良缘呢?”
摊主笑眯眯的:“澧国来的,正巧,老头子正好知道个跟有关澧国的游灯节故事。”
女子一听来了兴趣:“老人家给讲讲呗?”
“行啊!”
老摊主爽快答应。
绛霄猫眼睁大:“主子,我们过去听听吗?”
绛月予轻轻点头。
凌弗御和颜羲自然跟上。
四人施了海隐术,老摊主和女路人都没怎么注意到他们的到来,老摊主喝了口热水,坐直身体,慢悠悠讲起来。
“话说澧国东南角有个小镇,叫清波镇。”
老摊主这一开口竟有那种茶楼老说书人的韵味,吐字清晰,声音清亮,语调不疾不徐。
“那清波镇上有两户人家,一户姓虞一户姓林,这虞林两家是世交,轮到这一代更是亲如一家。双方的家主脾性相投比亲兄弟还亲,双方的夫人在闺阁时期就是要好的手帕交。”
“正巧,两个夫人同时怀孕。”
绛霄小声嘀咕:“不会要指腹为婚了吧?”
下一刻老摊主嘹亮的声音响起:“于是两家就指腹为婚。”
“哈。”绛霄捂嘴笑了笑。
凌弗御从储物法器中掏出一把瓜子,给绛月予,绛霄,颜羲都分一点,咔嚓咔嚓磕起来。
绛霄如获至宝,立刻开心地磕瓜子。
颜羲看着手心中的瓜子慢吞吞地眨了眨眼,修长的手指抓起一颗瓜子放到唇边,咔嚓一声脆响,瓜子皮分离。清俊无垢的月下仙人当街磕起瓜子来竟毫不违和。
凌弗御冲绛月予挤挤眼。
绛月予看了她一眼,屈指对着掌心中的瓜子,用指关节翘了翘,顿时所有瓜子如脱衣舞娘般全部脱去外壳,露出白生生的瓜子仁。
凌弗御讶然:“你还会这种法术呢?”
绛月予平淡地将手中的瓜子仁一颗颗放进口中。
前世为了剥丹衣自创的小法术罢了。
凌弗御丝毫没有被冰山的冷漠冻到,不屈不挠地凑过来,压着嗓子说:“我也想学,教教我呗。”
“安静。”
简简单单两个字,音色冷冽,似碎雪似浮冰。
凌弗御又试了两次依旧吃瘪,只好缩回去,愤愤地大声磕瓜子,咔嚓咔嚓咔嚓,比老鼠啃起来还响。
讲故事的老摊主被几次打断,皱眉扫视四周。
不过有海隐术在,他如何找得到是谁在当老鼠。周围又有很多路人驻足在听他的故事,见他停下连声催促。
老摊主只好作罢。
他清了清嗓子,提高了嗓门。
“两个夫人生下来正好一男一女,而且不知是不是自娘胎就结了姻缘的缘故,两个奶娃娃在襁褓时就格外亲近。”
“不管是哪个娃娃在哇哇大哭,只消把另一个娃娃抱来,那个就立马不哭了。两个奶娃娃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咯咯笑起来,你们说神不神奇?”
围观者纷纷捧场。
“神奇,神奇!”
老摊主:“两个青梅竹马渐渐长大,他们一同在镇里的湖中凫水,一同爬树,一同玩泥巴撒欢,什么调皮捣蛋的事都干。再大一些呢,懂了男女之情,两人反倒羞涩起来。”
“无话不说的青梅竹马见了面,竟全都支支吾吾地说不出话,两人眼珠子乱转,看看天看看地,就是不看对方。目光一对上,双双闹了个大红脸!”
众人善意地轰笑。
被笑声吸引,摊位旁围着的人越来越多。
摊主宠辱不惊,喝了口茶水,继续讲:“总是当哑巴也不是个事,后来呢两人终于找到个相处办法。”
“青梅喜欢吃湖里的莲子,于是竹马每次见她都会摘一支新鲜的莲蓬。”
“两人坐在湖边,一个默默剥莲子,一个低头默默吃莲子。”
听到这里凌弗御忽然又变出一把瓜子,极其自然地塞到绛月予手中。
绛月予也没在意,轻扣指节再次使用剥丹衣术剥瓜子壳。但还未等她捻起瓜子仁,一只手猛地蹿出来,将瓜子仁全部抓走。
绛月予转头,对上一张笑得贱兮兮的美人脸。
“谢谢小月予。”
凌弗御再次变出一把瓜子,迅速放到绛月予手中:“给你,这次不抢了,不抢了。”
绛月予面无表情地看了她片刻,转过头去。
凌弗御美滋滋地吃手心里剥好的瓜子仁。
老摊主:“夏日渐渐过去,但竹马依然每次见面都能带一支新鲜莲蓬,青梅就奇了,为何湖里的残荷都消失了,他还能找到新鲜莲蓬呢?他是从哪里摘来的?”
“在一次误闯竹马院子后,青梅终于发现了这个秘密。”
“原来,竹马在家里养了许多缸生莲花,又在缸底下放置了昂贵的加热阵盘,这才使得一年四季都有新鲜莲蓬摘。”
“青梅望着那一缸缸放着阵盘的莲花,感动得不得了,打破了女儿的矜持娇羞,一头扑到竹马怀里。一番互诉衷肠后,小青梅小竹马手牵手去见过父母,决定提早完婚。”
听客再次善意地哄笑起来。
老摊主却语气一变:“但俗话说,世间良缘每多波折。”
“成婚前一日,正巧有位玄天宗的长老经过清波镇,发现竹马的修炼资质不错,是个好苗子,决定为其点燃灵炬,并收他入门。”
“长老行程匆忙,还有要紧事在身,无法在清波镇多逗留,而进入玄天宗的机会又难得,青梅竹马来不及成婚,只能含泪告别。竹马临别前承诺,至多十年就会归来,到时两人风风光光地完婚。”
绛霄听到这里瓜子也不啃了,脸色变绿:“这不会是个负心汉的故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