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第 3 章

整个中垣突然陷入寂静。

风拂过灵台,卷起缥缈的灵雾。

曾有人为八荒六地第一美人雪地圣女作诗,言其“玉树琼苞堆雪,冷浸溶溶月。”意思是说她美得像风拂玉树,雪裹琼苞,如冷水中的明月,一时广为流传。

但众人忽然觉得这句形容或许让给骨塔上的新圣女更合适。

不,或许不合适。

这位太上神宫圣女太冷了,神色淡漠冰冷得让人心头窒息,这冷水中的明月怕是结了冰。

没有人说话,半响才有一名素来话多的长者哈哈大笑:“恭喜太上神宫,看来雪地圣女第一美人的位置不保咯。”

周围依然寂静,没人附和他,这长者颇有些尴尬的闭嘴了。

骨塔上。

绛月予目光依然注视着人群中的颜羲。

“道子,神宫圣女是不是在看你?”有人恍然发觉。

颜羲旁边的人后知后觉地发现绛月予似乎在看他们这里,一个师弟立即小声提醒颜羲:“道子,太上神宫圣女她真的在看你啊!”

发现绛月予真是在看颜羲,青鼎神殿的人与有荣焉。其余超级势力的天之骄子们却不解和微妙的不服。颜羲是好,他们也不错啊,不至于就看他吧?是不是他们之前认识?

有人问了出来。

颜羲缓缓摇了摇头。

他遥遥地看着骨塔上的绛月予,目光中有惊艳,有欣赏美好事物的纯然赞叹,最后向着绛月予点头致意,皎如玉树,仪态斐然。

绛月予没有点头还礼。

她轻轻垂下羽睫,掩住双眸中翻涌的情绪,没有再看颜羲。

长孙令仪若有所思地瞥了绛月予一眼。

绛月予垂眸看向满身鲜血站在仙台上的周岚,轻声道:“如此,是否不算藏头露尾?”

周岚仰头直愣愣地看着她,心脏砰砰跳动,根本没听到绛月予在说什么,只是圆睁着眼睛傻站在那里,仿佛不敢相信绛月予的真容。

明明听说绛月予长相丑陋,遍布疙瘩,这,这怎么可能呢?

神宫宫主忍不住跟长孙令仪传音。

“你徒弟怎么长成这个样子,跟蚀仙火有关吗?”

那青铜面具是长孙令仪亲赐的法器,布有令人无法窥探的无上道纹,之前连他也无法穿透面具看清绛月予的本貌。

长孙令仪:“或许吧。”

仪式还要继续下去。

太上神宫宫主见长孙令仪不打算多说,拂了拂袖,将周岚赶下仙台,继续主持仪式。

“绛月予,是为太上神宫第三千七百五一代圣女,谨告天地,列宗,先人,八荒六地,附属十三国——”

神宫宫主声音浩大,如同禅唱巫吟,如磬钟大响,回音不断。每一个字都砸在无形的天地规则中,与规则道意相契合。

神音浩荡,滚滚回荡开去。

一轮炽目的巨大太阳骤然自骨塔上升起。

太上神宫十万公里属地,连同附属十三国亿万里疆土,皆看见了这轮巨大的白色太阳,听见了神音昭告天下。

知道他们的太上神宫选出新的圣女了,新的圣女出世了。

嗡——

虚空再次嗡鸣扭曲。

太上神宫宫主的手上蓦然出现一团小小的金色光团,像是无数经文扭曲压缩在一起,散发着无尽玄奥气息。

原本被绛月予真容弄得神思不属的众人,顿时心神一凛,眼中浮现炽热的羡慕与向往。

这是《太上玄明经》的经种。

是太上神宫历任圣子圣女才能获得的传承,玄奥无比,有了它,只要不中途陨落,凝聚道意成就尊者简直是水到渠成之事,不用像其他野生修者那样磕磕绊绊寻找道意,还错走歪路。

于大道上,可谓是狭路变坦途。

巨手轻抚绛月予头顶。

金色光团没入绛月予的体内。

得到经种后,《太上玄明经》玄奥的经文从滚过心间,绛月予瞬间明悟《太上玄明经》的奥义。

太上神宫宫主放下手,让位给长孙令仪。

接下来由师尊帮忙点燃灵炬。

要踏上修行,脱离凡胎,必须要点燃体内灵炬。这个灵炬无法由自己点燃,只能请他人帮忙。

而点灵人会与授予者缔结一种玄妙的联结,甚至能通过这种联结知对方生死,所以有师尊者一般由师尊点灵炬,旁人不可插手。

长孙令仪抬起指尖。

一道灵光化成的火焰眨眼飘进绛月予的丹田。

绛月予一瞬间感觉全身被点燃了。

她阖上双目,默默吟诵《太上玄明经》,引导着这粒灵光火焰去点燃自身体内灵炬。正要点燃时,体内蚀仙雪火忽然躁动,一团雪色猛然冲了上来,和长孙令仪的那点灵光火焰融合在一起。

轰!

体内的第一轮灵炬被彻底点燃。

这时再中断已经来不及了,绛月予不知道蚀仙雪火和火引融为一体后会产生什么异变,只能默念太上玄明经经文,继续点燃下一轮灵炬。

一口气点燃体内九支灵炬后,灵炬竟全部破碎,一点白色灵海诞生。

骨塔上,渐渐聚集起了一个庞大的灵雾漩涡,浩荡的灵气,自四面八方被抽调过来,悬浮在绛月予的头顶,如龙吸水般源源不断没入她的丹田。

那点小小白色灵海逐渐变大,最后汇集成真正的“海”,磅礴无比,波涛汹涌,仔细聆听还有浩渺的仙音在回荡,泠泠淙淙,那是太上玄明经的经文。

她一举迈入了灵海境!

不过这浩荡灵海还不稳,如同掀起暴风雨的海洋,不断地波涛翻滚,咆哮翻腾。

绛月予继续默念经文,镇压灵海。

她不知道,此时的她已经被熊熊雪色火焰包裹,连瀑布似的墨发上都是雪色异火。

绝美无瑕的美人站在由洪荒巨兽堆成的骨塔上,头顶是一轮浩大的太阳,浩渺仙音回荡,圣洁光晕朦胧,雪色火焰在体表熊熊燃烧,美得如仙如灵,像洪荒时代走来的神衹。

这画面虽然空灵绝美,但前来道贺的人却无法欣赏,因为恐怖的热度逼得他们不得不出手防御。

蚀仙雪火,焚断万古。

这是连圣人都能烧死的存在,普一出现,连周围太上神宫宫主长老们的法身都出手抵御仙火,更不用说其他人。

八荒六地派来的人,太上神宫弟子,附属十三国的皇亲贵族,纷纷祭出法宝抵御这恐怖的热力。

“这是什么品种的异火,隔着这么远的距离竟然也这般灼热!”

“不知道!”

“啊,我的法衣!”

“我们快退!”

这次实力强的人还好,只是法衣被焚坏,那些实力低的,借由关系混进来的人就惨了,他们浑身着火,皮肤被烧焦,被烧得痛苦不堪,用尽办法都扑不灭身上的火。

幸好太上神宫的长老们纷纷出手,帮忙熄灭了他们身上的火,还疗伤抚慰。

蚀仙雪火造成的危机被消灭。

但众人心头的惊惧还在。

他们看着骨塔上高高站立的,如仙如灵似的太上神宫圣女,心头震骇。这一任太上神宫圣女,似乎比以往更加不同凡响。

绛月予灵海中的经文吟诵声越来越浩大,越来越洪亮,几乎如同雷鸣。与此同时,雪色浩荡灵海由狂暴变得平静。

洪亮至极的经文仙音戛然而止。

绛月予睁开双眸。

体表上的火焰随之一点点消失。

她低头,发现自己的鞋子已经被焚得消失无踪,束发用的发簪也被焚成灰烬,自己身上正赤足站在骨台上,瀑布青丝倾泻到足踝,随风丝丝缕缕飘扬。

绛月予感激地看了自己师尊一眼。

这才明白为什么师尊特地送来一袭游梦仙衣。

他怕是早就料到自己会一举突破灵海境,知道自己体内蚀仙雪火会失控。如果她穿着以前的法衣,怕是现在已经当众赤身裸.体了。

“敢问这是什么异火,竟然如此可怕?”

有胆大者高声问。

开口的是长孙令仪:“此乃变异焚骨灵火。”

绛月予又望向人群中的颜羲。

蚀仙雪火太过不凡,是连大能都会觊觎的存在,前世颜羲为了保护她,也将蚀仙雪火谎称是焚骨冰火。

得到道尊的亲口解释后,众人哗然。

“竟是焚骨灵火。”

“什么是焚骨灵火?你们怎么都知道的样子。”

“异火录有记载,你去翻翻就知道了,焚骨灵火是三大奇火之一,已有千年不见踪迹,现在竟然随着太上神宫圣女出世了。这位圣女好奇遇啊!”

绛月予立在骨塔之顶,绝美面庞冷冷清清,看不出一丝情绪。

传承结束。八荒六地各超级势力的代表,十三属国的皇帝,太上神宫各主峰峰主,皆乘坐灵兽驾驭法器,向太上神宫送上贺礼。

此番道贺,一直到夜晚才结束。

……

成为太上神宫的圣女,不仅能得到《太上玄明经》传承,在待遇上也是翻天覆地。

比如居处。

原本绛月予就只有一座山峰,现在整条山脉都迁给了她,并且由大能出手,使出移山堆土的功夫,让山脉变得更加巍峨俊秀。

此外,整条山脉都布下大阵,栽种上珍贵的灵木奇花,连草都被换成有奇异功效的珍草。

山脉被命名为素魄山脉,而原来的素魄山,变为素魄主峰。

圣女的侍女自然也要更换。

原本的侍女都只是三炼境或是灵炬境的修为,实力不够侍奉圣女,应该全部更换,但绛月予拒绝了。她觉得无论是谁做洒扫,效果都差不太多,索性留下熟面孔。

她只新接收了四名新的贴身侍女。

这四名贴身侍女是早在圣女定下之前就选出来的,无论是容貌,实力,家世,资质,还是心性,都是上佳,甚至不乏出身皇族的天之娇女。

而这些娇女为了成为太上神宫圣女的贴身侍女,也是经过了一番激烈角逐的。

她们将跟绛月予缔结主仆契约,从此后,无论是灵魂还是身心,都只忠于她。

“请主子赐名!”

四名贴身侍女单膝下跪,行主仆礼。

绛月予视线略过她们各有特色的娇美脸庞。

“你叫绛鬟。”

绛月予对最左边侍女的淡声道,雪白衣袂被素魄峰的冷雾微微卷起,轻轻拂过绛鬟的脸。

绛鬟呐呐小声应道:“谢主子赐名。”

绛月予视线投向下一个人,淡声道:“你叫绛春。”

“绛春谢主子赐名。”

容貌忘尘到一定境界,杀伤力不分男女,而且会十分有距离感,让人生怕唐突了对方惹仙人不喜,再加上尊贵的身份,杀伤力成倍递增。这两名侍女都十分拘谨。

“你叫绛黛。”

“绛黛谢过主子。”绛黛小声道谢。

绛月予:“你叫绛霄。”

四个人中绛霄的面容最显稚气,她有一双杏仁般的猫系眼睛,她抬起头,眼睛一弯,露出个灿烂的笑容,清脆响亮地说。

“绛霄谢过主子赐名,见过主子!”

绛月予这才淡淡笑了起来。

“你很好。”

她不喜拘谨的侍女。

得了绛月予夸赞,绛霄脸颊因激动微微泛红,她抿了抿嘴唇,好让自己的模样更沉稳些。

顿了顿,绛月予问:“认识青鼎神殿的道子吗?”

绛霄定了定心神,口齿清晰:“奴婢认识。”

绛月予:“我需要你,给他带个口信。”

绛霄一愣。

她不知道她们的圣女跟青鼎神殿的道子有什么纠葛,但她因为出身的关系,消息网十分灵通,常常能提前一步知道常人不知道的消息。

听到绛月予这么问,她手脚有些发麻,硬着头皮说:“可是,可是奴婢听说这位道子已经启程回青鼎神殿了……”

绛月予呼吸微滞。

那么快就回青鼎神殿了吗?

她立在原地,沉默恍神了很久,目光透过翻涌云海看向遥远的虚空。

“那就罢了……”

声音消散在冰寒的雾气中,缥缈不可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