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第 23 章

红衣人影终于彻底显现出来,打眼一看,

竟是一个穿着一身大红色嫁衣,头顶凤冠,盖头掀起,样貌只是清秀,约三十许的妇人。

此时,正是她满脸笑意,用黑黝黝不见一丝眼白的眼睛,直勾勾的看着摄明琛,声音轻而柔的,说出了那句话。

搭上这满院刚刚停止晃动的灯笼,

以及几片绿意正浓的树叶打着转落下的寂静院落,便有种说不出来的诡异。

待看清这妇人的模样,特别是那双诡异的眼睛,摄明琛心里一紧,不由后退了半步。

几个护卫身形微颤,却还是连连移动,将他护在中间。

“咦,你们能看见我?”那个女鬼惊讶的说。

“阿弥陀佛,贫僧法空,不知女施主如何称呼。”僧人法空侧移一步,挡住了女鬼的视线,单手竖起,微一稽首,满含慈悲的说道。

“法空?安国寺的大师,你来江府,又搞出这般大的阵仗,莫非是为我而来?”听得此言,那红衣妇人收敛了惊讶,静静看着法空,脸上带笑,语气温和的道。

见此,江翰思没忍住上前一步,“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何在我江府?”

“我叫江晴时。”红衣女人转头看着江翰思,眼中忽的露出一种似怀念,又似厌恶的感情,口中柔声说道。

江晴时?

院中诸人面面相觑,竟然是她。

陶灼却是未听说过此人,不免有些茫然、

“江晴时,”见她这副表情,摄雍微微一笑轻声开口,

当然,因为陶灼设了结界的原因,只有她一人听见。

“阿雍,你知道她?”陶灼蹭的一下回头,惊喜的看向摄雍。

“江晴时,初代长信侯嫡女,嫁予前朝王爷,后乾国初建,那王爷也自缢而亡,长信侯便将她接回府中,谁知,两天后,就传出了她的死讯。”摄雍低声说道。

“长信侯之女,嫁予前朝王爷?”陶灼一愣,她还以为是老长信侯的风流债呢。

“不错,长信侯曾是前朝一州州牧,而后降于我大乾,他独有一子一女。”

“那她到底是?”陶灼不确定的看着江晴时,不知她到底是自杀,还是老长信侯所为。

“听闻,这江晴时,与那王爷伉俪情深,王爷亦是终其一生,未纳过二色。”说道这里,两人都看向下面模样只是清秀的江晴时。

“看来,她应是自杀。”陶灼桃花眼轻眨,看着江晴时胸口的血洞,一时间心绪复杂,轻声说道,

“竟然是你,裕王妃。”摄明琛惊道。

“这位公子,又是何人?”江晴时转头看向他,轻声问道。

“我?我叫摄明琛,当今瑞王。”摄明琛似有踌躇,可看了一僧一道一眼,还是说了出来。

“摄,我道是谁,原来是反贼的后裔,胆子倒是挺大,敢出现在我面前。”出乎意料的是,江晴时听闻他的身份,并没有发怒,只是直直的看了他一眼,轻声说道。

见此,摄明琛也有些惊讶,可听到这句话,他神情一肃,却没有多加迟疑,“裕王妃这句话却是错了,兴国怎么失了江山,你我心知肚明,可非我摄家之过。”

“呵,”江晴时轻笑一声,却也没有多言,竟似是默认了此话。

这下院中几人更是茫然,这裕王妃看着并非暴戾之鬼,那这长信侯府之事?

这般想着,便不由看向江翰思。

“侄孙江翰思,见过姑祖母。”江翰思眉头微皱,亦是有些疑惑,于是上前一步,拱手行礼。

“翰思?竟已到翰字辈了吗,过来,让姑祖母好好看看你。”江晴时面上一喜,随后招手,轻笑着道。

见此,江翰思一顿,却并没有上前。

“侄孙实有一事想问姑祖母,还请姑祖母据实已答。”

“哦?你且说说看。”江晴时似是一愣,而后放下手轻声说道。

“不知,姑祖母可知,我祖父祖母,以及爹娘,因何而逝?”江翰思紧紧看着江晴时,口中朗声说道。

“他们?他们不是因病而逝吗?你怎的还问起我来了。”说道这里,她忽的停下,而后柳眉皱起,眼中似有怒气,院中顿时一阵风起,她看向江翰思,“莫非,你怀疑是我所为?”

“姑祖母恕罪,侯府诸事,实在太过巧合,翰思不得不疑。”江翰思微微拱手,却没有放弃,继续说道。

见此,江晴时目中怒气依旧,冷哼一声,“怎会是我,我又为何要取他们性命。”

听得此言,江翰思面上表情不变,而后轻声问道,“那这些年在侯府,姑祖母可曾发现过什么?”

江晴时紧紧看着江翰思,眼中似是怒气未消,摇了摇头,而后看了一僧一道一眼,“想必这两人告诉过你,我常年沉睡,也只有在你祖父忌日之时,才会出来,自是不曾发现过什么端倪。”

见此,江翰思的眉不由皱起,却也没说信与不信。

“阿雍,你说她说的可信吗?”看着下面一人一鬼的对话,陶灼转头看向摄雍,含笑问道。

“不可信,”看了江晴时一眼,摄雍摇了摇头。

“哦,为什么?”陶灼倒是好奇起来,追问道、

“她看向江翰思的眼神不对,”

“阿雍敏锐,”陶灼赞道。

“不知阿灼又看出了什么?”听的陶灼赞叹,摄雍嘴角不由勾起,跟着反问道。

“我做不到阿雍这般察言观色,可却能看出,这江晴时身上,有五条人命。”陶灼看向下面的江晴时,目中含着冷意。

“看来,就是她了。”摄雍随之看去,轻声说道。

“翰思,你有空怀疑我,不妨多想想别人,我自幼与哥哥情同手足,又怎会害他,以及他的后人。”见江翰思沉吟不语,江晴时收敛了怒色,复又说道。

听的江晴时说的话,再思及祖父曾经的怀念之语,江翰思此时便不由犹疑起来。

“无量天尊,鬼话不可轻信啊江施主。”见此,一旁的道人云阳子上前一步,沉声说道。

“这,”见他说了此话,江翰思便又不由看了未曾说话的法空一眼,目露询问之意。

法空亦是十分迟疑,便没有作答。

江晴时看了云阳子一眼,“道人说话,实在没有根据。”

复又看向江翰思,“翰思,且与我去你祖父的牌位前,我也好看看他。”

牌位?

几人互相忽视一眼,牌位可不在这院中。

而若出了院子,这院里的阵法,岂不就白布了。

“不必了,裕王妃还是先待在这院中,待翰思查清楚,再出去为好。”摄明琛看了一眼难做抉择的江翰思一眼,开口说道。

见此,一直以为笑吟吟,只眼神变换的江晴时脸色彻底阴沉下来,她直直看向江翰思,“翰思,你还是不相信我?既然如此,我回去就是了。”

她怒气冲冲的说完,而后一转身,就消失在了原地。

院中诸人顿时警惕心起,可等候半天,见她真的不见了踪迹,这才面面相觑,而后略微放下了心。

就在此时!!!

一道红影忽的出现在江翰思身前,伸手直取江翰思的心腹之处。

“无量天尊,江施主小心。”云阳子猛地冲了过去,勉强接下了这一掌,而后好似受到了重击,后退一步。

仔细一看,正是江晴时,只是她此时眼眸充血,胸口处也隐隐有几处血渍,脸上亦是没有了刚刚消失时的怒气,而是又挂上了微笑。

“阿弥陀佛,江施主,竟真的是你。”

见此,法空大吃一惊,随后接上,拦住了江晴时。

“姑祖母,真的是你,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江翰思失声喊出,满眼的失望和愤怒。

“你说呢。”江晴时一人面对一僧一道,竟是一副游刃有余的模样,此时笑看江翰思一眼,依旧温柔的说道。

而后看了一僧一道一眼,“没想到你竟然找来了这两人,我若再不动手,怕就没有机会了。”

听到这里,屋顶上准备下去的陶灼停下了脚步,侧头看了摄雍一眼。

而后,两人眼中皆闪过静观其变之色。

“莫非,你还为了祖父投奔恒帝而记恨。”说道这里,江翰思认真的看向江晴时,满是疑问。

“呵,”江晴时轻笑一声,竟是默认了。

这时,摄明琛倒是疑惑起来,“那你为何不恨我,反而恨起自家人了。”

“你?王朝更迭,不过是成王败寇罢了,何苦恨你。”江晴时轻笑着说。

这下众人更是疑惑起来,这般明理,可又为何?

莫非是江家还做过什么对不起她之事?

这样想着,摄明琛不由看向江翰思,目露疑问之色。

只见江翰思苦笑一声,“姑祖母,您明明什么都知道,可为何还是这般怨恨祖父?”

听得此言,江晴时脸上的笑容渐渐变淡,一掌挥开一僧一道。

法空连退三步,云阳子退的比他更多,甚至还吐出了一口心血。

江晴时转身直直的看着江翰思,

“他们?他们不同,明明是我的父亲,我的亲兄长,可是为何不帮我?为何?”她明明已是血红的双眼,此时,竟似更红了一般。

江翰思见她这般厉害,先是一凛。

而后听见这句话,眼中愧疚,伤心,愤怒,一一闪过,只留下满眼复杂。

院中众人也是一愣,随后皆皱起了眉,竟是为此?

摄明琛眉头紧皱,张口欲言,就见江翰思开了口。

“只是为此?那你为何要害死凌家小姐?”江翰思这才沉声问道,满眼不解。

凌家小姐,便是户部尚书家的女儿。

“她?谁让她嫁谁不好,竟然要嫁你?”江晴时拢手入袖,姿态优雅,施施然说道。

“就因为这个?那你为何不直接杀了我,何苦去害她人。”江翰思一震,而后有些苦涩的说。

“杀了你,不,我从来没想过杀你,只想让你孑然一身,众人避之罢了。”江晴时淡淡说道。

听到这一句话,众人头皮一紧。

“还挺有想法,只是这般,怕是比杀了江翰思还狠吧。”陶灼柳眉一挑,随后说道。

摄雍轻轻点头附和,眼中却无甚波动。

下面。

就为了这个,竟葬送了一条人命,

江翰思心道,面上苦笑一声,又看了一僧一道一眼,“两位大师,麻烦了。”

“呵,”江晴时冷笑一声,毫不在意。

三人便又交战在一起。

不过半刻而已,

看着破碎的木鱼,断掉的桃木剑,以及院中崩碎的阵法,和身受重伤连连后退的两位大师。

“停下,姑祖母,请您放过两位大师,侄孙任您处置。”江翰思眼中闪过一丝苦涩以及留恋,而后似是下定了决心,开口叫停。

“自身都难保了,倒是还操心起别人了。”江晴时语带轻嘲,却没在动手。

一僧一道都不是孤家寡人,她也不愿轻易动手。

云阳子法空带来的门人赶紧上前扶住,院中一时间安静下来,只留下身受重伤的两人喘气之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