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第 11 章

守慧端起茶杯轻啜一口,眉间皱褶依旧,“知道什么?”

陶灼皱了皱小鼻子,“我不信那个人没跟你说。”

守慧不说话,就脸色微沉,静静的看着陶灼。

陶灼不禁坐直了一点,小脑袋低垂,脸上有些忐忑不安,手指轻轻在桌上滑动,轻咳一声,“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瞒着你的,就是,就是不知道怎么说。”

“好了,我不怪你,你不轻易说出此事,是对的。”守慧无奈一笑,他总归,是拿陶灼这一副不知所措的模样没办法的。

“耶,守慧,你真好。”见守慧如此轻轻放过了自己隐瞒他,还撒谎的事,陶灼立即高兴的轻呼一声。

“不过,以后若再有这种事,一定要让暗七跟着你,或者让长空传信,直接找我帮忙,不能再像这次一样,自己单枪匹马的去了。”守慧脸色郑重无比,声音也满是认真的开口说道。

“好,我一定不会忘的。”陶灼干脆的应了下来,又趴在石桌上,笑吟吟的和守慧唠叨起平日里的小事。

……

“守慧,你回去吧,我走了。”陶灼拎起小裙子,回头冲静静看着自己的守慧挥手。

守慧点了点头,却没有动,依旧静立在原地,直到陶灼的背影不见。

时光荏苒,匆匆而过,时间恍惚间又过去了六年。

陶灼靠在几榻上拿着一卷行记,边看,边监督着已经七岁的陶行嘉练字。

门吱吖响起,陶灼抬头,就看见美男爹满脸笑意的走进书房。

美男爹俊美依旧,只有那越加厚重沉稳的气息,才能昭示出,他已经年过而立,三十有二了。

陶灼无忧无虑的,便已经十四岁了。

而陶定章,因在三年通判期间政绩卓越,直接升任柳州知州,从五品。

“爹,今日怎么这么高兴?”

“对啊,爹,”

陶灼婉转的声音和阿福清脆的童音一并响起。

陶定章笑意微微收敛,先是在屋内看了一眼,没有找到想见的人,“你娘呢?”

陶灼翻了个白眼,她就知道,“去厨房了,阿福说要吃娘亲手做的花饼,”

板板正正坐在特制小书桌上的陶行嘉,小脸微皱,努力摆出了一副严肃的模样,“姐姐,我长大了,不可以叫我阿福了,要叫我行嘉。”

陶灼看着他这一副,努力装作正经严肃,却可爱的不行的样子不禁灿烂的笑起来,随后表情猛地一变,一手捂心,柳眉皱起,一副伤心不已的样子,“可是,姐姐想叫阿福啊,不叫的话,姐姐会不开心的。”

阿福刚刚抬头,就正好看见了她这般模样,顿时有些烦恼的皱了皱眉,“那好吧,可是,只许在家里叫哦。”

“好的,有外人在,我就叫你行嘉,好不好啊。”

“嗯,好。”阿福郑重点了点头,又开始认真的练起了字。

陶定章行至桌前,不过几步间,便已收敛了那副喜不自胜的模样,又恢复成了一脸风轻云淡的微笑。

笑吟吟的看着她们姐弟俩说完,眼见陶灼又一次糊弄住了阿福。

小阿福啊,你还玩不过你姐姐呢,这样想着,他微微摇了摇头,在靠椅上坐下,拿起一本行记翻阅起来。

没错,又是行记,陶灼家里,四书五经,远远不及行记之多,因为美人娘亲好山水,可出门不易,美男爹就搜罗了许多行记回来,二人翻看。

美男爹还亲口许诺过,待他五十岁,便上奏致仕,而后带上美人娘亲,一起看遍天下美景。

“爹,到底是什么事啊?”陶灼见爹爹不准备再说,遂放下手中的书,好奇不已,到底是什么,能让随着年纪增长,逐渐喜怒不形于色的美男爹如此开心?

陶定章翻过一页,嘴角又带上了些许笑意,“就在今日,朝中传来消息,有人献上一种从未曾被人发现的粮种,亩产竟可达千斤。”

献上食粮?千斤?陶灼转念一想,随即恍然,这说的不就是女主嘛。

她记得,就是这一次,女主献上玉米,皇帝大悦,好像还被封了个什么县主来着,让她的身份瞬间水涨船高,在府中扬眉吐气起来。

随后她又回忆了一下,按照书中所写,献上粮种之时,她和男主,也就是陶灼的未婚夫,此时已经见过几面,并且互相有了点情愫。

想到这里她捻了捻手指,就是不知道,在她这个未婚妻没死的情况下,他们还会不会,如那本话本里一般,那般浓情蜜意了。

“爹,你知道是谁献的吗?皇上又赏了她点什么?”陶灼眼睛一转,还是确定一下,比较好。

陶定章摇了摇头,“这倒是未曾提起。”

陶灼微微一笑,没事,是不是女主,过两天就知道了。

“宁国公府十三小姐,傅婉瑶,赐永安县主。”陶灼低声说道。

翠浓见小姐似乎想到了什么,自动退下,她今年也已经年方双十了,三年前,华云芝就将她配给了福全,依旧留在陶灼身前伺候。

果然是她,陶灼悠悠想到,随即心里有点可惜,有主角在的地方,可不是一般的热闹,然而她人在柳州,竟然生生错过了。

不过——她撑着脸颊,仔细想了想,美男爹三年一任,今年,似乎就是第三年了吧。

正想着,一声鹰唳,如今已是雄鹰之姿的长空身姿英武的扑下,落在陶灼身前的石桌上。

陶灼伸手,想抚一抚它的脑袋,已长成大鹰的长空脑袋猛地一闪,就欲避过去,陶灼嘴角噙着笑意,面色丝毫未变,透着玉色的素手轻轻划过空中,准确的落在它的小脑袋上,还故意揉了揉。

长空见没有躲过,只能有些垂头丧气的安静下来。

陶灼这才抽出它腿上竹管里的小纸条,认真的看了起来。

——

阿灼:

见字如晤,昨日恰好寻到一枚上好红翡,色泽明丽,质地细腻,其色如三月桃花,美不胜收。

知阿灼甚爱之,静待阿灼亲取。

守慧。

——

红翡,陶灼眼睛一亮,心痒难耐。

随后,她看了看天色,唔,日头已然偏西,今日怕是不成的,只好遗憾的收起了自己的想法。

人间三月,正是桃花灼灼盛开在枝头的时候。

陶灼桃红色裙角微动,抚过地上初初长出的碧草,远远望去,竟恍若桃花仙子一般。

今日,福安寺的人似乎有点多,陶灼有些疑惑的想。

感觉到树林里许多人隐隐约约看着自己,她眉头轻轻皱起。

想起自己在镜子里看到的那张脸,她轻轻挑眉,步伐一顿,在树林里轻绕几步,避开人多之处,才感觉清净了许多。

而后她耳朵微动,仔细听了起来。

净度法师讲禅?

有些不解的想,她记得,这个净度,都是每年十月讲禅,今年,怎么现在就开始了?

随后一愣,脚步一顿,什么?这净度,竟是将要圆寂了?

听见这句话她有些惊讶,随后却慢慢恢复平静,也对,凡人,终归是要死的,便是她这副□□凡胎,也会慢慢化为腐朽。

然而——

她眼睛带上点笑意,她的灵魂,却是亘古长存的。

纵然被该死的天道封在了这副躯体内,可待这副肉身失去生机,就再也困不住她了。

凡间九年时间,她已经没有刚来这个世界时,那么想暴揍天道了。

因为她发现做一个凡人,特别是一个父母双全,有一个弟弟可以欺负,还有一个大美人随时都能看见的一个凡人,其实也很有趣。

说不定,她还真得感谢天道呢。

因为——她能感觉到自己的道心一片澄静,待她回复真身,说不定能直接进入金仙之境。

这样想着,她不禁灿烂的笑起来。

如今年方十四的她,容颜已经悄悄长开,鹅蛋脸温柔,桃腮略带红晕,柳眉细长,桃花眼点点生波,琼鼻小巧,殷红色嘴唇略薄。

特别是当她扯出一个轻笑时,桃花眼潋滟生波,桃腮不晕而红。

明明是妩媚之色,可因为嘴角那一抹轻笑,就凭空多出一份漫不经心来,直让人心里痒痒。

一把乌发,懒懒拧成一个随云髻,插着几只精致雕花金簪,余下披在肩头,却又有两缕碎发调皮的垂在腮边。

一身杏色对襟上襦,两支红色桃花自肩头探下,桃红色齐胸襦裙隐见同色花瓣绣纹,散落在裙角,杏色掺杂桃红的丝绦系在胸前,悠悠荡下。

如此艳色,却偏偏衬得裙中之人透出的肌肤,越发玉白。

这般容色,真可谓是国色天香,动人心弦。

守慧听见脚步声抬头看过来时,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他捏着念珠的手一顿,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忽然失衡了片刻。

“守慧,”陶灼抬头,笑意依旧,甚至更深了些。

“阿灼,你来了,”守慧手中的念珠,又开始缓缓转动。

不知怎得,他竟忽然想起了今早,净度禅师将自己叫去时,说的那番话。

——

守慧,你与佛无缘。

为何?

你的心,已经告诉你了。

——

他回忆着那双已经苍老混浊,却仿佛看透人心的眼。

又看向眼前这张,自己一点点看着她绽放的桃花面,忽的就下定了决心。

既然把她交给谁都不放心,那就自己来。

况且,这又何尝不是,自己给自己找的借口呢?

“守慧,你在想什么?”陶灼有些奇怪的看着守慧,刚才他的气息忽然漂浮不定,似在犹疑什么。

谁知,没来得及等她多问,守慧就似乎想通了什么一样,气息变得坚定起来。

可她还是有些好奇。

守慧摇了摇头,嘴角噙上一丝笑意,正欲说话,眉头就倏的轻皱了皱。

陶灼本有些疑惑,可随之便明了了。

“这位小姐,不知如何称呼,在下柳州陈氏,陈宣和。”伴着慢慢走进的脚步声,一道清朗的声音忽的在她身后响起。

陶灼柳眉轻轻挑起,慢慢转身,桃红色云锦裁成的裙摆如花朵一般绽开。

“陈氏?陈宣和?”尾音懒懒拉长,透出一丝娇意。

陶灼慢慢重复一遍,少女清脆婉转的声音,便轻轻的回荡在了这片桃林里。

几片花瓣悠悠被风吹下,掉落在陶灼的发梢,肩头。

那个男子眼中顿时一片痴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