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灼来了,”转头看她一眼,守慧眉间细微的皱褶散开,清冷的丹凤眼染上点点笑意。
复又抬头,看向他眼前那个杏色交领上衣,淡紫色襦裙,梳单螺髻,其间点缀几枚精致金钗,柳眉杏眼,琼鼻樱唇的女子。
“这位施主,小僧尚有些事,还请见谅。”他单手竖起,淡漠的说。
那个女子似有些失落,依依不舍的看了俊美温润的守慧一眼,又轻飘飘看了陶灼一眼,转身带着丫鬟走了。
感受着那个轻飘飘,却很是锋利的眼神落在她身上,陶灼挑了挑眉,眼神落在守慧身上。
“啧,守慧愈加俊美了,难怪招来了一朵桃花。”她戏谑的说。
守慧无奈的看了一眼看热闹的陶灼,转身迈开步子,回头看陶灼一眼,示意她跟上,“搬至柳城后,阿灼可还习惯?”
陶灼笑开,跟了上去,“挺好的,柳州城比江城热闹许多。”
“睡得可还踏实?”守慧似是漫不经心的问道。
陶灼心里一紧,立即想到那个被她连续两天,施加迷魂诀的暗卫,这是露出破绽了?
“很好啊~新家的房间可比我原来大了许多呢。”她轻笑着叉开话题。
阿灼在说谎,守慧转动念珠的手指一顿,颇为了解陶灼的他,心里突得闪过这一道念头。
“那就好,”守慧面上淡淡应道,
阿灼不想说的,会是什么呢?缓缓转动起念珠,他心里暗自思量起来。
陶灼就一直跟着守慧,有些好奇,这几年除了禅房,他们不都是在桃林说说话吗,“守慧,我们这是要去哪儿啊?”
“带你去看个东西,”守慧回头,嘴角噙着淡淡的笑意,温柔的说。
“咦?是什么呀?”陶灼加快几步,走到守慧身前,睁大眼睛看着他。
“不要急,到了就知道了,好好走路,不要分心。”守慧伸手扶住陶灼,见她站稳后方才收回手。
陶灼皱皱小鼻子,想着一会儿就能看见了,遂不再多说,只是心里期待不已。
“咦,东西在你的院子里啊?”陶灼惊讶的说,直接伸手推开了院门。
守慧看着她干脆的举动,笑着微摇了摇头,随后跟着走进去,张嬷嬷她们都随后跟上。
“守慧快点,是什么快告诉我!”陶灼拎起小裙子在院子里转了一圈,什么都没发现,遂嘴上嚷嚷道。
“先坐下,等会儿,”守慧端着茶,放在院中的石桌上,招呼她过去。
陶灼坐下,端起一杯茶轻嗅了嗅,眼睛一亮,送到嘴边,轻饮一口,“好茶,茶香悠长,回味清甜,守慧,这就是你送我的礼物吗?是什么茶?”
“哪里是什么好茶,你啊,就是喜欢这种香甜的茶。”
“我喜欢,那它自然就是好茶,别人说的好不好,跟我有什么关系。”陶灼又喝一口,理直气壮的说。
守慧轻笑着摇了摇头,“这个不是礼物,你要是喜欢,一会走的时候都给你拿走。”
“咦,那礼物到底是什么?守慧你不要卖关子,直说嘛~”陶灼放下茶杯,大眼睛一亮,故意拉长着尾音,冲守慧撒娇。
守慧看着眼前一双满含期待的眼睛,竟是一双桃花眼。
也不知道,待阿灼大了,又会是何等样貌,这样想着,他便在心里照着陶灼的五官,暗自勾画起来。
“守慧,”见守慧不知道在想什么,竟没有回答她,陶灼不由皱了皱鼻子,又叫一声。
守慧一顿,这才回过神,轻咳一声,“是一只鹰。”
“鹰?”陶灼一愣,随后脸上绽开一个大大的笑意,“是我上次说的那个鹰吗?”
“是,先等会儿,它快回来了,不如你先给它想个名字?”
“名字?那我先想想,”说着陶灼安静下来,只是脸上依旧带着灿烂的笑容。
守慧看到自家的小姑娘这么开心,不由眉眼微弯笑了笑,端起茶杯轻酌一口。
翠浓和张嬷嬷对视一眼,各摸了摸自己乱跳的心脏,暗叹自家小姐好眼光,这守慧大师真是越来越好看了,这展颜一笑,她们都不由脸红心跳。
“唳——”一声鹰鸣瞬间打破了小院的安静。
陶灼抬头看一眼,鹰击长空,不外如是,虽然比不上修仙界的各种鹰妖,可陶灼在凡界的三年多,却是没见过比它更神俊的禽鸟了。
“就叫长空吧,怎么样?”陶灼忽然说道,盛满笑容的眼睛直直看着守慧。
守慧抬头,对上那双看过无数次,可似乎总是盛着阳光的双眼,心里一如从前,温暖起来,“好。”
陶灼拎着架子,钻进马车,翠浓月见紧随其后,却都心惊胆颤的看着那只抬头挺胸,立在架上的小黑鹰。
“小姐,它会不会啄人啊,”翠浓看着这只幼鹰,忧心忡忡的想着它要是伤害小姐,自己该怎么拦住它。
月见在后面不停点头,“是啊小姐,太危险了。”
陶灼伸手逗了逗长空,小黑鹰一副高傲的模样,没有搭理她,她不由皱了皱眉。
抬头看了看心惊胆颤,绷紧了精神的两个丫鬟。
“你们觉得守慧傻吗?”
翠浓月见摇摇头。
“那你们觉得我傻吗?”
翠浓和月见继续摇头,脸皱起来,倒是小姐看着她们,好像在看两个傻子,她们心想。
“那你们还有疑虑吗?”
“没有。”
“没有。”翠浓月见异口同声,安静下来。
……
“娘,我回来啦。”陶灼拎着长空,在半月,半夏,半秋,半冬四个丫鬟警惕的目光下踏进正房。
“阿灼回来——”正温柔笑看小阿福扶着几榻练习走路,坐在几榻上柔柔看来的华云芝一滞,惊讶的看着陶灼手上的小黑鹰,“这是纯正的铁羽黑鹰?”说着话拦住伸手想去抓黑鹰的小阿福。
“守慧送给我的,娘,好看吗?”陶灼说着把鹰提到另一边,离小阿福远一点。
“好看,”华云芝点点头。
守慧?纯正的铁羽黑鹰,生于乾国北方的大草原,且生性高傲,驯养极其不易,便是京都的王公贵族也难觅其一,竟然就这么被他随手送过了阿灼。
那他的身份……怕不是他们看过的那份资料上那么简单。
想到这里又想起了昨日收到的那封家书,言道陶定章本应调任翰林院修撰,至于为何成了柳州同知之事,他们并不知情,目前正在查探。
她想,应该不用查了,怕就是这个神秘的守慧做的。
看了眼脸上连连变化的美人娘亲,陶灼心知她怕是想到了什么。
她心念一动,不知道美男爹能不能查清楚守慧的身份。
伸手把鹰架递给候着的半月,抱起坚持不懈扑向长空的小阿福逗了起来。
“姐姐,黑黑。”小阿福睁着黑亮的大眼睛,热情的在陶灼脸上留下一个口水印,复又指着长空,叫了起来。
“那不是黑黑,那是长空,来,长——空。”
“长,长,空,”
“不对,是长——空”
“长——空”小阿福脾气极好的在哪重复,只是双腿连连弹动,不停够着小黑鹰。
陶灼把他放在地上,接过黑鹰,“长空,让阿福摸摸你,记住,以后不可以伤害他哦。”
“唳——”长空尖叫一声,歪了歪脑袋。
陶灼这才把它放在小阿福身前,让他摸了几把。
“娘,你也摸摸,让长空认认人。”
华云芝有些好奇,伸手轻轻摸了一把,随即笑看着提着鹰的爱女,“倒是听话,这是谁训的?”
陶灼也摸了一把,“这是守慧亲自训得,他是不是特别厉害。”
“自己训得?”华云芝低声喃喃道,随即又疑惑起来,“的确很厉害,只是佛门子弟以慈悲为怀,他怎得?”华云芝看着爱女,轻声问道。
“守慧还未曾出家,福安寺的净度法师说他尘缘未断,只让他先熟读佛经。”陶灼又戳戳小阿福的脸蛋,轻笑着说。
“原来如此,”华云芝恍然大悟,随即眉又轻皱,这若不是出家人,自家阿灼每月与他会面,被人知道,岂不是……
这个问题一直被她存于心中,直到晚间歇下,她说与陶定章,这才略微放下。
陶定章听后蹙眉片刻,寄养寺庙,又有神秘势力,这一切都让他想起了一个人。
华云芝见夫君凝眉不知想到了什么,顿时心神不安的看着他。
抬眼见爱妻有些揣揣,随即轻笑一声,把她搂住,轻吻眉间,“我们家小阿灼自小就与他相熟,又不是一日两日,即便外人知道了,又能说些什么,再说,不是还有我们呢,阿芝莫要烦忧。”
是与不是,明日书信一封告知父亲,请他详查一番,便能知晓了。
华云芝仔细思量片刻,随后一笑轻点了点头,“自是如此,还有我们呢。”
“娘,我不去可以吗?”陶灼顺着美人娘亲的力道,轻动了动脑袋。
她们前来柳州已是一月有余,美男爹更是已经对州衙一切熟悉无比,平日处理事务得心应手起来。
今日五月廿五,恰逢柳州知州刘端旭,刘知州生母六十大寿,知州府广发请帖,陶定章这个新上任的柳州同知自是不会落下。
陶灼一想着去了又会看见那个热情的知州夫人,就有些头疼。
道是为何,原来陶定章上任伊始就宴请过各位同僚,那知州夫人正好在来人之中。
那时陶灼才知道,这位知州夫人竟和她家有些许关系,正是她那个未曾谋面的未婚夫的姨母,骁武侯府庶女。
她一见陶灼,就开始变着法的夸她,在她嘴里,陶灼简直是天上地下,独此一个,便是陶灼活了近千年,也未曾见过如此舌灿莲花之人。
这时候暗自发愁的她,丝毫不知今天的知州府宴席,会掀起多大的风波。
而风波源头,正是她顺手所做的一件事。
……
自知州府回来后,陶灼一脸兴趣盎然,没想到,那一人一鬼竟然想出了这么一个法子,有趣,有趣。
随后有些看了脸上惊讶未退,却眼中暗含兴奋的美男爹一眼,不过,似乎不是件坏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