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九章【6.21】

烤鱼时,林可开始思考自己如何回到人类社会。这是第二天下午了,她用火药和酒顺利生起了火,算是终于在荒岛上点燃文明的号角。谢天谢地,泡过海水后伤口没有严重发炎。林可知道自己还得下海一趟,因为她没有找到最重要的东西:联络工具。

算上被绑架的时间,她已经在海上失踪很久,有必要尽快联系家人。但现在不是着急的时候,如果有幸存者看到林可就说不清了,那原来可是艘海盗船,谁知道还活着的人是什么样的。林可最好是确认没人后再上船,寻找联络方式求救。

她在荒岛上安心养了两天伤,卡卡每天给她带一条鱼,除了石洞睡起来过于硌人,其余没什么不好。——火是人类最伟大的发明,吃上熟食和开水,林可的生活质量立刻上了一个台阶。她没在外面搭帐篷,材料不够,也怕人发现。林可在靠近洞口的地方用叶子铺了张床,方便警戒和晒太阳,晚上她便将床挪到灶边取暖。林可在洞里垒了3个灶,这样就不至于因意外损失火种,也可以在烤热的地方睡觉,最大限度保证温暖。

卡卡没能找到机会和她一起睡,很不高兴。人鱼不喜欢火。对它而言,火是危险。它好几次指着火堆要林可把火灭掉,它本来试图泼掉,但它用尾巴试了好几次都找不着准头。它大概没练过用尾巴丢球。而林可耸耸肩,吃它送来的鱼,住它找到的石洞,我行我素。

“卡啊!”卡卡冲林可发怒大叫,声音震得整个洞似乎都在摇,然后它潜进水里,再也没回来,林可拿出储存的烤鱼肉和干粮,对付地度过了剩下的两天半。

她想是时候再下一次水了。看看伤口,表面已经微皱起来,结出健康粉色的伤疤。林可将木筏推进水里,那是她将床板拆下来做的。虽然布条扎不牢木头,水会透过缝隙漫过脚面,至少比把全身泡成发面馒头好。林可没那么专业,做出来的木筏更像是可以扶着游泳的漂流物。小岛的天气近来一直晴朗,对搜寻很有利。林可深知要速战速决,她选在一个清晨阳光不烈时出发。

她做了准备,捆了简单的遮阳棚,带了水,折了树枝,和第一次探险相比已经是鸟枪换炮。划出海时一个浪头差点将林可和木筏拍散,她学会压低重心,坐着划船。这劳动很腰酸背痛,不过比徒手游过去好。林可努力划了一上午,都开始想念好用的卡卡了,她终于看到远处的洞穴顶端。

看起来没有变化。船静悄悄地折断在岩石上,毫无生机,像一个被遗弃的诡梦。也许船上确实已经没人,林可不急着靠近。她先站在木筏上远眺,确认没有动静,才跳下木筏,游近去寻找可用的东西。船只失事也是有好处的,泄露在海面上的油和灰让鱼群不愿游近,那么掠食者也不会出现在这里。在一定时间内,这足够保障林可安全。她更加靠近船,绕过边缘,试着寻找物资。

凡是飘在海上的食物都已经腐坏了,不过林可找到了一把餐刀。

刀是个好东西,她珍惜地插在腰带上。然后又是一些布,用来保存火种和隔绝湿气会很有用。然后又是枪。这些东西的主人早已葬身鱼腹,在某一个区域的海水中飘得到处都是。

木筏很小,东西再多就要沉了,也已经耗尽了力气,林可决定返航。

她将木筏划出油污区,就听到海浪哗哗。远处是跳跃的鱼群,看痕迹正在向林可这里快速涌来。林可停下动作警惕地看着,过了一会儿,发现是海豚。它们看起来比远处的那个大小要大多了,林可记住下次看到这种鱼群一定要第一时间避开。海豚也数量太多了,没有要绕开林可的意思。林可才做好保护木筏的准备,它们已经到了这里,其中有几条撞到木筏,被她拿着树枝急忙撑稳。

另一只似乎找到玩具,探出头看着林可。

那是看吗?林可不知道,那光滑的头部和张大的嘴,还有嘴里的利齿。海豚过于巨大了,林可独自在海中,难免紧张不安。哗啦一声,它突兀地在她面前跃起,溅起的水花将她浇个透湿。然后又一条海豚跳跃,尾巴甩到了木筏上。

林可慌乱地掉入海里,按住木筏,但她笑了出来。海豚再次探出头,撞着木筏,她向前倾,探出手,抚摸它的头部。

随即它突然惊惶起来,躁动着开始逃窜。“Caa!”水面下传来暴怒模糊的喊声,浪花箭一样穿梭而来。人鱼在海面上跃起,有力的巨尾一甩,冲向了海豚。那是林可第一次看到它狩猎,卡卡的大小和这条海豚相仿,但战力悬殊云泥。海豚哀叫着,水花翻腾,很快翻出血色。海豚群哀鸣,一哄而散,它们在远处回头看了看自己的伙伴,确认救不到了,依依不舍地游了一会,又在卡卡的威胁下掉头游开。

这具巨大的食物现在浮出海面,整个腹部都被拉开,鲜血漫遍林可周围。卡卡在水里翻个身,轻快地冲干净血迹,然后慢悠悠地凑向林可的木筏。林可还没来得及爬上木筏,瞪着身边的它把木头当成借力,蹭了蹭爪子,伸了个懒腰。

“卡啊!”久违两天后的再次见面,颐指气使地吼着她,将手按在她的脸上,不许她离它的脸太近。

林可:……好吧。现在还是想办法,把这条海豚拖回去。

————————

被取名叫做卡卡的人鱼暂时没对名字有反应。林可不知它听不听得懂,它有智慧和语言吗?它突然对新玩具有了兴趣,那就是林可。它喜欢把林可弄湿,冷不丁袭击,在她走过来或是玩手机的时候,用尾巴或者手朝她泼水。

哗啦!

它准头不好,但林可目标大。又是一次当头的水,林可把脸上的水抹掉。卡卡那双金眼睛看着她,间或会缓慢地掀起来,露出青蓝的瞳孔。它扶着池边咧开嘴,满口锋利的尖牙,动作是紧绷随时反应的,面上的表情却是恶劣的等待。它在等她反应,林可张开嘴时,它开始后退。

“卡卡,”林可冷静地说并放下手机到一边:“你不能这么泼我。”

它的嘴裂开得更大了,林可没做任何动作。哗啦!突然而起的尾纱在月光下飘摇,第二泼浇透了林可。林可把手机放到一边免得弄坏。她挽起袖子,卡卡也摇晃着尾巴,兴味地看着,似乎是等她怎么做。林可要是跟流浪猫玩耍一样下水和它互泼,她一定会死得很惨。

最开始林可以为它对手机有兴趣,所以下载弹琴app给它玩。但是它只是戳一会儿手机就推开,继续泼林可。它对活物更有兴趣,更有玩弄和追逐的欲望,当体型放大到它这样的地步,接近到这样的距离,它每一个碰触都对林可有致命危险。卡卡吃新鲜的生肉,也狩猎活鱼,动物对其他物种的危险和是否可食用判断大部分凭借体型,三米长的它,对吃人应当没有心理障碍。

它对林可开始感兴趣,这是必然的。林可的一举一动都让它好奇。它在这里留得更久了,有一天上午林可睡醒走到阳台,发现卡卡蜷在池边睡着,嘴边还有没擦干净的血迹,湿润丰柔的长发漫撒一地,明亮的阳光将它身上折射得点点鳞光。那奇异又美丽的场景,令林可愣在当地。

它竟然不是和林可想象那样抱着尾巴卷成个椭圆睡的。想来也是,骨头应该软不到这样。尾巴直直的,在水里飘摇,飘出尾纱。过一会儿,她蹲下来摸摸它的头发。

而感觉到触摸,它不过是掀开眼睑,看了看她。

它竟没有走。那天开始,它就开始和林可玩了。

其实林可认为这后面隐藏着一种危险的潜意识:卡卡确认随时随地都可以杀死林可,它已经感到了安全。

林可给它递了块肉,卡卡一愣,这不是它想要的反应。“卡啊卡。”它发出声音,歪过头,有点迷惑。但它随即反应过来,啪啪地拍着地板,在林可眼睛朝地板上看去时,哗啦!又是一次当头淋透,手上的肉也被抢走。卡卡咧嘴恶劣地卡卡着,甩着尾巴,抱着肉游到了离她最远的地方。

它学习得很快,它很快就知道林可和它相比就是个弱鸡。它已经驾临在林可之上,能对她生杀予夺。林可并不想被它拖进这种逻辑里去,所以她不和它玩,只给它供应食物。她看了看手上被挠出的血痕,卡卡的指甲无比锋利,随便碰触一下就会流血。她也没做处理,只是坐在原地拿手机看着,衣架摆在旁边,过一会儿头发干了点,她便解开皮筋,开始梳头。

一切都安静了,月光和波涛中,海浪声声入耳。温柔的音乐中,有一点破开的水声,卡卡吃了肉,填饱肚子,洗干净自己,游了过来。

它好像忘记了刚才还想激怒林可,两只手扶着池边,抬头仰望着她,小巧的脸蛋,和迷蒙的眼睛,头发如河流一样,蜿蜒在波光中。“卡啊……”它发出铃声般清脆的鸣叫,渴望地看着林可的动作。“卡卡啊。”

“想要?”林可朝它扬了扬梳子。它看着,没有说话。

梳子是漂亮的贝壳梳,上面镶了花里胡哨的玻璃贴钻,在月光下闪耀。林可挪了挪身体:“过来。”卡卡未必听得懂,但它殷勤地转过身,把背露给林可。“卡卡啊。”它欢声鸣叫。林可摸摸它的头发,湿润而微粘,因为过于厚重了,露在空气中的确很费力。手指又深入发中,按了按耳侧,然后又往下轻抚它的小脸,挠在腮边。手心很暖,卡卡蹭了蹭,喉咙里发出声音,又催促着:“卡啊!”林可说:“来了。”

卡卡很爱惜它的头发,每天都要梳理,尾巴也是每天摸摸,清洁缝隙脏污。不过它自己指甲太长,做起来不太容易,所以也就更花时间。林可注意了下有伤口的那个地方,颜色暗淡,鳞片都掉光了。

下次去当地超市买点喂鱼的钙粉什么的看看。林可一边想着一边将梳子插进了发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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