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他们心中早就隐隐猜测到了,那双尤为特别的倒三眼瞪得极大,眼底还有死前挣扎时的痛苦之色。
只是那张脸已经变得焦黑,就算有了猜测但也不敢去确认。
在看见尸体的那一刻,李安安心头一悸,不知是冷的还是怕的,从头到脚没有一处是不在颤抖的,流淌在身上温热的血液都瞬间变得无比僵硬,弗若极寒之地的风刮过一般蔓延到四肢百骸处。
何商与和秦十堰倒还好些,不过是有些生理上的不适,没有她这般反应激烈,纷纷别过头去给自己做心理建设,都没有注意到李安安的恐惧。
实在是,第一次遇见这种事。
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冬夜的凛风,总是冷寂的,渗入到肌肤之中,透骨的寒意直达全身。
天色晦暗,可见的范围也随着幽黑的光缓缓下沉,翳然的村庄空空荡荡,唯有面前的香樟树屹立在此,层层树影重峦叠嶂,像无数个鬼影暗藏其中。
要不是慕宁在此,他们三个怕是要抱团在一处挨到天亮了。
李安安的腿十分不争气地软了下来,可身体却是紧紧地绷着,生怕这何刚铁突然诈尸。
下一刻,她那动弹不得的手臂便被拉了住,一把被扯了过来,身上的僵滞感稍有缓解。
破天荒的,李安安被慕宁给拉了回来,不再看那焦尸。
“害怕还看什么?”
她的心脏跳动剧烈,像是要从嗓子眼掉出来一样。
终于回过神来,对上了那双笑意不见眼底的眸子,李安安努力地调整好自己的呼吸。
慕宁双手环胸,懒洋洋地看着她这副慌里慌张的模样。
“我,我也是第一次遇见这种事。”
平整了呼吸后,李安安的嗓音还是带有几分颤抖,似是对方才的情形心有余悸。
对比慕宁,两人的神情完全不在同一个频道上。
她没想到,慕宁还会注意到她的情绪,也还会将她从那可怕的视线中撤离开来。
“你这异世之人,也会害怕这种东西?”
“当然了,我们那里,可是法治社会,像这种东西,一般是见不到的。”李安安的声音还带有几分自豪感,然后又低声自语着,“我也是看过很多恐怖片的,哪里想到看见真的也会怂成这样。”
上次系统告诉她,她的神志被玄心铃给惑住了,把不该说的都快说完了,还是系统强制关机,才制止了之后的话。
最重要的马甲被慕宁给扒了出来,她也没什么好藏着掖着的,反正这也不算她自愿说出来的,系统也管不着她。
没有系统的管束,行动起来也方便多了。
别过头去的二人终于走了过来,秦十堰听见李安安的一番话,有些好奇地问道:“五师姐,恐怖我知道,加个片,是什么意思啊?”
“就是,”李安安沉思了片刻,忽地惊异地指了指秦十堰身后,“何刚铁诈尸了!”
秦十堰是站在那棵香樟树前的,所以何钢铁的尸体也躺在他的身后。
一只手很是配合地搭在了他的肩上。
秦十堰身形一僵,背上像是被电流击过,口齿有些结巴道:“真,真的吗,别,别别别吓我。”
他咽了咽口水,握拳的手心被捏出了汗,就连那不长的指甲也都快嵌进了肉里。
但看到李安安又换了副得意的神情,微微扭过去的头看见是何商与的手,他便松了口气,愤愤地拍掉了那只手,幽怨道:“就知道吓唬我。”
两个人哈哈大笑着,在这空旷的荒村中,添了几分活色。
看这情形,就这么一会儿功夫,便下了死手,那妖想必是怕他们追来阻止,便草草弄死何刚铁,不然不可能就这般杀了她。
这种死法虽然比被妖虐杀要显得平常一些,但若是联想起妖的嗜血性,倒显得仓促了些。
什么妖会这样下手杀人,既不是吸人精气,也不是饮血啖肉。
恐怕这妖是来寻仇的,正如之前何刚铁嘴里念叨着的“来寻仇了”,还有那“六年前”所发生的事。
想要抓住这妖,还得弄清这背后的缘由。
———
在何刚铁被焚烧之前,客屋内却是热闹非凡,李安安挤在那正鼓捣着她的厨艺,为得是在慕宁面前展示一番,也好多博得一些她的好感,抱紧这条大腿,以谋后路。
来到这这么久,慕宁其实并没有她想象中的那么阴郁,只要不触到她的雷点,便能平安无事地活着,还能得到她的庇护。
而且经过这几日的相处下来,慕宁变得开朗了许多,整个人周身的气质更接近于十五六岁的花季少女,不似之前那般沉闷寡言的,动不动地就吓唬人。
慕宁其实很喜欢笑,她有偷偷地观察过,尤其是在秦十堰做出一些较蠢的行为时,她的唇角就会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
又或是何商与走路时被脚下的石头绊了一下,她也会笑,虽然那是带有嫌弃的笑意,也算是笑了。
刚才看那被吓坏了的秦十堰时,她也在笑。
她就静静地站在一旁摆出看戏的姿态,俨然一副岁月静好的样子。
尤其是今天,慕宁的心情没来由的好,就好像转了性。
李安安想,慕宁应该是喜欢这样的生活的,如果没有之前的那些事,她也会是一个无忧无虑的小姑娘。
慕宁很好,她要好好保护她。
月色悠悠,今夜的起子村异常平静,村子里的人显然是听了何刚铁的话,既不敢出门,也不敢出声。
但在那所客屋之中,微小的动静便能突显其整个村子里的别具一格。
李安安在强子盛子临走前,询问着他们是否有那种装得下许多食物的大锅,不知其意的两人,原以为是他们捉妖用得上,便从存放在家中灶台上的灰锅给拆了下来,拿到了这里。
当看见那口大灰锅被抗进来后,李安安和秦十堰不由得惊掉了下巴,就连一向稳重的何商与也跟着吃惊了一番。
只有慕宁是满眼好奇地猜测着这口锅的用处。
“五师姐,你这是要炖了那妖吗?”秦十堰半憋半笑道。
李安安不平不淡地瞄了他一眼,“等会儿你就知道了。”
“搞这么神秘。”
李安安独自一人,将何刚铁他们送来的菜食全部清洗干净了,一一择好放入瓷碗中,还有几盘肉,大概是起子村的人不敢怠慢他们,把这肉也端了过来献殷勤。
弄好这些菜的时候,天已经大黑了,李安安搭着锅支在地上,有些费力,她喊了一声,“秦十堰,过来帮我一下。”
“来了。”
“我,这个,先上!”李安安指挥着。
果然,有个人搭把手后,这锅轻而易举地架在了地上,她又去抱了一捆柴火堆在下面。
可这样的情形倒映在窗户中,却像是十几把剑倒插着,然后一个人被十几把剑捅着,且屋外风声寒啸,听着里面的声音便也是断断续续的。
所以何刚铁见到的情形是这样的。
这是她口中所谓的“上刀山”。
慕宁坐在圆凳上,右手撑着脸,无比闲适地看着她的一举一动。
“真有意思。”
完成了搭建的工程,李安安拍了拍手,“就差锅底了。”
一来二去,终于完了工,她让何商与燃了火,缕缕白烟从锅中慢慢升起,屋子里的温度也悄无声息地升上几分。
李安安那张脸上满是幸福, “冬天最适合吃火锅了!”
“今天我给你们露一手我们家乡的特色美食!”
看到那锅里的汤水时,秦十堰的眉毛一直紧皱着,松不下来,“五师姐,这也能叫汤?你这是把起子村所有的辣椒都给扔进去了吧……”
灰锅中,汤汁红郁,上面漂浮着满满红辣椒,凑近一闻,快能把人呛死。
“不会很辣的!可能,就是,稍微有些麻。”李安安解释道。
看向何商与时,他也是一脸抗拒的样子。
只有慕宁,神色平静地瞧着那口锅,李安安也不知道她是愿意还是不愿意。
半晌,她开了口。
“既然是五师姐辛苦摆弄这么久,我自然是要赏个脸的。”慕宁抽回了支在桌上的手,笑吟吟的。
慕宁走了过去,问道:“如何食用?”
看着她一个人干了一个下午,她也是好奇这做的什么东西。
见到李安安惊喜的瞳眸,欣喜地为她介绍着:“这个可简单了,就是把自己想吃的菜放进去涮,等它熟了在捞起来,就可以吃了。”
“听起来不错。”
另外二人见慕宁欣然接受,两个大男人却在这扭扭捏捏的,有些丢脸。
怎么说也是李安安辛苦一下午的成果,不能辜负人家的一片心意。
没想到的是,这看起来能辣死人的玩意,意想不到的好吃。
“下下下!我来我来!”
几人争先恐后地抢着所剩无几的肉,全然没有方才对这红汤的抵触。
慕宁浅尝了几口,面无表情地喝了几口水,便不知不觉地坐到了床榻上。
冒着热气地油锅随着垂影的挪移,蓦地放大在了纸窗上。
这也是何刚铁口中所谓的“下油锅”。
吃到最后,除了李安安,他们二人的嘴又红又肿,却还是坚持着。
“你们,还吃啊,这嘴都这样了。”
“无碍,五师妹,我没什么感觉。”
还没感觉,舌头都捋不直了。
“是,一点感觉都没有,下次我还要吃。”
秦十堰就更别说了,那张脸通红通红,眼泪直流,嘴巴还是很要强地没有停下来。
慕宁出言提醒,几人这才拾掇自己,整理自己。
“来了。”
接下来的事,便就找是到了何刚铁的尸体。
寒风使几人口中的辣意稍减几分,头脑也清醒许多。
秦十堰的脚上又被抓了住,他没好气地说道:“三师兄,还来这套,我可不怕了。”
“你说什么?”
见他死不承认,刚想用那被抓住的脚狠狠向后一踢,便发现自己脚上,有一只乌黑焦烂的手,正死死抓着他。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诈尸了!”
作者有话要说:何刚铁:我真的拴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