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整杯红茶浇在这个讨厌的家伙脑袋上后,芙罗拉才后知后觉想起,这位自信过头先生是丽莎夫人介绍给她的相亲对象。
夭寿了,她会被丽莎夫人弄死的吧,一定会的对吧。
想到这儿,她再也待不下去。
丢下一句“以后不用再见了”便匆匆跑路。
帝都里这群无所事事的贵族最爱打听这些稀奇古怪的八卦,她一杯茶浇在埃尔伍德头顶上这件事,传到丽莎夫人那儿的速度,恐怕比她坐马车回斯克利普斯庄园的速度还快。
喂,左边墙角那个捂着嘴,一脸不可思议的女仆,别以为她没看到她正在偷偷掏出通讯器!
芙罗拉瞪了那个女仆一眼。
被当场抓包,女仆慌张地收起掏出一半的通讯器,向她鞠躬致歉。
但她知道警告也没什么用,等她一走,女仆还是会把这个八卦迫不及待地传播出去。
想到丽莎夫人板着脸,冰冷严厉的眼神向锋利的刀片一样,她就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总之,先找个地方躲起来,逃避虽然可耻,但却很有用。
等丽莎夫人的火气稍微小一点儿,她再回斯克利普斯庄园。
芙罗拉从包厢里快步走出来,一路上都在盘算着该躲到哪儿。
“芙罗拉小姐。”正靠在车厢边摸鱼的车夫见到小主人从餐厅的侧门极速走出,连忙站直身子。
“您现在就要回去了吗?”他有些惊讶,芙罗拉小姐才刚刚进去不到一个小时而已,这也太快了。
“是的,我们现在就走。”芙罗拉走到马车前。
“好的,您请稍等。”
车夫为她撩起帘子,妥帖地把小主人送上车厢后,才走向餐厅旁边的马厩。
斯克利普斯家族的两匹角马正在大口咀嚼着精细草料,它们吃得正欢,丝毫没有察觉车夫正在向它们走近。
“嘿,老伙计们,该干活了。”车夫一巴掌拍在靠左的那匹角马的臀部上。
用餐突然被打断,角马们非常愤怒,靠左的那匹角马撅起蹄子向后踹去。
车夫早就习惯了角马们时不时的突袭,一个侧身就躲过那只蹄子。
他安抚地梳着角马的鬃毛,好声好气地和角马打着商量:“我知道你们还没有吃饱,可是芙罗拉小姐急着回去呢。不要闹脾气了,老伙计,回庄园后多得是比这更好的草料。”
说完也不管角马愿不愿意,强硬地给它们套上鞍具。
车夫牵着两匹角马回到车厢旁,把它们牢牢地栓在马车前。
顺嘴问了一句:“小姐,是回斯克利普斯庄园吗?”
“不。”偏冷质感的女声从帘子后传来:“去我的法师塔。”
“好嘞。”
芙罗拉靠在柔软的靠枕上,焦躁的情绪终于安稳下来。
车轮碾压在帝都平稳的街道上,发出细小的咕噜咕噜声。她辨别出这是前往帝都郊外的方向,而她的法师塔正是建在那。
等等。
她猛地坐直身子,她好想忘了什么关键的东西。
不,不能回法师塔。
她的法师塔的结界以血脉为界限,根本不能阻挡身为她直系亲属的丽莎夫人和大公爵!
芙罗拉痛苦地捂住额角,完了,全完了。
她的幻兽克拉克被留在斯克利普斯庄园,要是现在回到法师塔,连为她挡一挡丽莎夫人的没有,岂不是被抓个正着。
得再想一想,找一个丽莎夫人绝对不会上门逮人的安全地方。
马车拐了一个方向,稳稳地朝着郊外的方向前进。
咚咚。
芙罗拉敲击了两声车壁。
车夫适时地牵紧缰绳,随着角马的停步,马车也慢慢停下来。
“您有什么需要的吗?小姐。”
“不去法师塔了。”芙罗拉顿了顿,“去皇家宫廷法师大厅。”
……
马车刚刚在皇家宫廷法师的办公大厅停住,芙罗拉就迫不及待地从上面跳下来。
见到自家小姐这一点儿都不淑女的举动,车夫惊讶地睁大双眼。
“不许告诉夫人你刚刚看到的。”芙罗拉熟练地警告。
毕竟穿越过来时已经是个三观健全的成年人,哪怕经历了丽莎夫人数十年的高压淑女教育,芙罗拉还是会在不注意的时候露出马脚。
“你回斯克利普斯庄园去吧。”她把落下的金发撩到耳后,整理了一番仪态,确保万无一失,“明天早上去皇后街三十七号接我。”
她来这儿的目的是找好友玛姬·汤普森避难,然后厚着脸皮求好友收留自己一晚。
玛姬和她同为皇家首席宫廷法师冈萨雷斯老师的弟子,虽然两人入门时间不差多少,但比她早一周住入冈萨雷斯庄园的玛姬,还是牢牢占据了师姐的位置。
两个女孩家世相当,天赋优异。很长一段时间里,在人口凋零的冈萨雷斯庄园,她们能交流的同龄对象都只有彼此。
和正处于叛逆期的芙罗拉不同,玛姬是主动离家进入冈萨雷斯庄园求学的。
最初,玛姬很是看不惯浪费天赋,不爱学习的芙罗拉,总是对她爱答不理,就算是必要的交流,也常带着冷嘲热讽。
在热脸贴过几次冷屁股后,芙罗拉也熄了找玛姬玩耍的心思。
一个人咸鱼久了也很无聊,慢慢的,芙罗拉开始学习魔法打发时间。
也许是看不见的穿越者光环在作祟,芙罗拉的魔法天赋实在是太高了,哪怕她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学习频率下,还是能勉勉强强跟上冈萨雷斯老师的教学进度。
玛姬愤怒了,她不能接受,一个混子居然能和刻苦学习的自己不相上下。
在某个阳光明媚的下午,穿着淑女裙,只比楼梯扶手高一个头的玛姬恶狠狠地向芙罗拉甩出了一只白手套。
是的,她要和芙罗拉决斗。
两个贵族小淑女甩开各自的贴身女仆,在冈萨雷斯庄园寻到一块僻静的空地,开始了她们人生中的第一次决斗。
等到从宫廷下班回来的冈萨雷斯老师发现她们两的时候,两个小女孩都已经毫无形象,四仰八叉地瘫倒在草地上。
芙罗拉浑身都湿透了,像一只落汤鸡——她被玛姬的水弹术攻击得很惨,还被打肿了天使般的脸蛋和屁股,现在趴也不是躺也不是,浑身都难受。
玛姬的身上有着一圈圈的红色勒痕,裙子也皱巴巴的,头发更是散乱地像个疯子——她被芙罗拉的藤蔓术偷袭个正着,柔韧的藤蔓像蟒蛇一样,把她捆成了粽子。甚至到最后,报复心极强的芙罗拉还把她倒吊了起来。
事后两个熊孩子都被老师关了禁闭。
这次丢脸的决斗,彻底让芙罗拉和玛姬成为了彼此的宿敌。
把玛姬狠狠踩在脚下成了芙罗拉的学习动力,她开始挑灯夜战,拿出当年参加高考的气势,拼命学习魔法知识,甚至就连睡觉的时候都还在冥想。
当然,玛姬也不例外。
这场王不见王的对决,在她们从冈萨雷斯老师那启蒙完毕,又凑巧地考入了同一所魔法学院后愈演愈烈。
芙罗拉在某次魔法比赛中取得冠军,玛姬就一定要在下一次的比赛中夺走她的冠冕。
旷日持久的战争一直持续到她们双双晋级高级魔法师,从学院毕业以后。
幼年时的争锋相对早已散去,剩下的只有在一次次的比赛中,萌生出的惺惺相惜。
永远都在斗争的芙罗拉·斯克利普斯和玛姬·汤普森,居然在握手言和后,成为了彼此的挚友。
这在当年的贵族圈子里造成了一场不小的轰动。
毕业以后两人的人生轨迹发生了极大的分叉。
摆烂之心不死的芙罗拉拒绝了皇家宫廷法师团的邀请,也没有申请加入魔法师协会,而是在帝都的郊外建起了一座高耸入云的法师塔。打着继续研习魔法的名号,从此一头宅入其中鲜少外出。
而玛姬则是接受了冈萨雷斯老师的引荐,进入了皇家宫廷法师团。
这么多年过去,玛姬早已接替了老师的位置,成为了代理首席大法师。
用芙罗拉的话来说,就是专门给资本家皇室擦屁股的倒霉社畜。
踏入宫廷法师大楼后,芙罗拉就直奔二楼的办公区,一路七拐八拐后,准确地在玛姬的办公室面前停下来。
她象征性地敲了两下门,也不等侍从通报,便自己推开门走了进去。
“玛姬,你可要救救我!”
伏在桌上,捻着羽毛笔办公的女人抬起头来。
她带着一副厚重的黑框眼镜,黑色的头发一丝不苟地高高盘起,法师袍的扣子严谨地扣到最上一粒。她的表情很淡定,嘴角微微下撇,看上去是一个很严肃的人。
“你又闯出什么祸了?芙罗拉。”
玛姬只看了闯进办公室的好友一眼,又俯下头去。
“我发誓!这次绝不是我的错。”芙罗拉把自己摔入柔软的沙发,白皙修长的腿从贴身礼服下露出来,随意地搭在沙发的把手上。
从小一起长大的玛姬见惯了芙罗拉这幅假淑女外表下的不修边幅,对她此时横躺在沙发上的粗鲁模样不置可否。
“丽莎夫人她真的很过分!”芙罗拉愤愤不平,“我真的是她的亲生女儿吗?”
“那你就要去问问斯克利普斯大公爵阁下了。”玛姬在桌后凉凉地接道。
好友不止不捧场,还说风凉话。芙罗拉嗔怪地瞪了玛姬一眼。
“她今天给我安排了一场相亲。”芙罗拉端起侍从递上来的茶猛灌一口,“你知道那个男人有多奇葩吗?”
“哦?说来听听。”玛姬停下笔,又重新抬起头来。
见挚友终于肯搭理自己,芙罗拉借着胸中那股忿忿不平的怒意,倒豆子般把自己今天的遭遇一股脑说了出来。
“噗。”
“你刚刚笑了?”
“没有哦。”
“可是我听见了!”
“我们是朋友,我不会笑你的。”
“我明明就听见了!你还狡辩!”
“哦,那你就当我放了个屁吧。”